淩安坐在馬車內,死盯著自己在收拾時,不小心弄傷的手指,血暈染透了手帕。


    血光之災——這是她腦海中冒出來的唯一想法。


    另外一邊,淩不凝因驊縣兵變,中了毒箭,正在生死關頭。


    淩安叮囑阿渝拿來蓑笠,當即就下了馬車,對著眾小廝囑咐道,“你們六人,有兩人跟我騎馬迴府,剩下的人,都跟著馬車,保護好隊中女眷和醫師。”


    說完她就解開馬身上的套鎖,也顧不上害怕了,騎馬揚長而去。


    任憑阿渝在身後唿喊。


    騎馬就是比馬車要快許多,天剛泛光,淩安就已到了淩府。


    剛到家,淩安就急急忙忙找來了管家,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渾身濕透的狼狽模樣。


    一聽並未收到任何書信,急火攻心的淩安,瞬間昏了過去。


    醒來時,阿渝已在身邊。


    “阿渝,我昏了多久?”


    “女公子,半個時辰”


    “備馬車,兄長怕是出事了!”


    “女公子……”


    片刻之後,淩安拖著還未痊愈的身子,馬不停蹄地離開了淩府。


    她們沒帶太多的雜物,隻有簡單的幾個小箱子,多數都是一些醫藥之物。


    唯一的一個箱子,被單獨的放在馬車裏而非馬車外,裏麵裝的都是易潮濕的醫書,還有一幅,畫了一半的扇麵。


    扇麵上,畫的是佛寺的桃樹,樹下還有一人,隻有輪廓,尚且看不清是何人。


    隨蟲鳴漸響,淩安知道他們是出了都城。


    “女公子,你的身子真的不要緊麽?”


    阿渝給淩安拿了個軟墊,好讓她少承受些顛簸之苦。


    淩安笑著搖搖頭,伸手去拿醫書,想要多讀一些。


    阿渝頓時生氣起來,“女公子,你若再不愛惜自己,日後,我定向淩將軍告狀。”


    聽到“告狀”一詞,淩安才老實一些,吃下藥丸,便睡了下去。


    馬車從白日走到了暮時,外麵突然響起了雷聲,看來又要下雨了。


    往前盡是竹林,他們便打算往迴走,在附近找個驛館先停下,等雨小些再走。


    畢競前行之路他們並不熟悉,若強行趕路,隻怕會出了事。


    驛站內,淩安站在窗戶邊,聽著雨聲,想起了程少商,也不知她現在如何,能否遇到兄長?


    外麵的雨非但不停,倒是有愈下愈大的趨勢,無奈,他們隻好在此處宿下,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辦法。


    “師傅情薄,弟子寡淡。”


    這邊袁慎撫琴之時琴弦突然斷掉,他心底不由得有了一絲不安。


    聖上鑾駕西巡,他本應伴其左右,奈何師長身體抱恙,需他侍奉左右,所以自己才會在此處。


    為了師長能夠早日康複,他先後去了溪安村多次,隻為求一藥,讓師長少受些病痛之苦。


    現在取了藥,正往迴趕時,遇到大雨隻好困於此地。


    他看了一眼已斷的琴弦,起身來到窗前,看著外麵連綿不斷的風雨,心緒不寧地歎了一句,“未曾與你道別,你可怪我?”


    正在這時,一輛馬車出現在袁慎的視線當中,他越看越欣喜。


    難道這是上天注定緣分?


    雨夜,燈火斑駁,一聲一聲的驚雷伴著來往行人的腳步,袁慎不想管了,管什麽君子之風,管什麽哲學道義。


    他感受到什麽東西在流失,好像抓也抓不住,他覺得,這一次再把握不住機會,他們之間也許再無可能。


    袁慎慌慌忙忙的下樓,接過祁陽遞過來的蓑衣,來到馬車前確認一番。


    “袁公子!”


    阿渝在馬車找藥,剛下來,看到袁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這雨連續不斷地下著,女公子前日淋雨受驚引發了舊疾,還未好全,此行又受了涼,現在正高燒不止。”


    阿渝此時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邊哭邊說。


    “祁陽,快馬加鞭請郎中來。”


    袁慎衝進房間,見人早已燒的意識不清。


    “淩安?淩安?”


    袁慎試圖讓淩安清醒一些,卻見她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抓住自己的袖子,嘴裏不知道在說著什麽。


    他接過阿渝遞過來的藥,塞到淩安的嘴裏,接著拿來勺子,小心翼翼地用水順下去。


    可是,人無意識,藥丸也隻能被迫含在嘴裏。


    袁慎見狀又想了一些其他法子,一一以失敗而告終。


    “阿兄.....阿母......霍哥哥.....”


    淩安口中一直喃喃地叫著。


    袁慎摟著她,握著她的手,覺得自己像是被束縛起來,明明她就在他的懷中,可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著她。


    他絞盡腦汁,忽想起一法,讓阿渝附耳,將嘴對嘴喂藥的方法告訴了她。


    一個時辰後,淩安在阿渝的幫助下吃了藥。


    她的燒已退,祁陽也請來了郎中。


    外麵雨勢也逐漸小了起來,可屋內卻愁雲密布,把脈的郎中始終沒有說話,弄的屋子裏都有些壓抑。


    袁慎就一直站在那裏,衣袖還被淩安緊緊的攥著,他握著拳頭,第一次這般恐懼。


    “女公子已無大礙,舊疾複發,又受了涼,難免如此,目前來看,需養上一段時間方可痊愈。”


    郎中終於開了口,算是喜訊又不全是。


    “既無大礙,我們家女公子為何不醒?”


    阿渝焦急的握著淩安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替她擦去額上的細汗。


    “醒?若是她想,明日便可。”


    “她想?”


    袁慎抓住了郎中的話中意。


    “她如今喃喃自語,皆是因心中有結,在身體極其虛弱的情況下,產生了保護意識,若是要醒,還要她放下心中戒備才行。”


    郎中被祁陽帶出去寫藥方,袁慎蹲下來,看著眉頭依舊緊皺的小女娘。


    他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撫平她眉間的溝壑,卻還是在半空之中停住了。


    “心中有結?你到底發生了什麽?霍哥哥又是誰?”


    袁慎最後還是用手輕輕撫平了溝壑,他突然好想參與她的過去,將她的過去刻入自己的骨肉中,用餘生,與她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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