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衛拓差了府中下人來尚書府傳話,邀明儀縣主過府一敘。


    姬仲天本就懶得理會這個庶女,不甚上心,隻揮揮手便同意了衛拓之請,府中下人便去了點翠苑傳話,主仆幾人正打鬧間,聽聞對門的衛拓邀請,兩個丫鬟對衛拓各有看法,非雪想起衛周,便惱恨衛拓,非霜則是對衛拓身份一知半解,擔憂地看著姬宴容。


    姬宴容微微一笑,安撫了兩個婢女,帶著非霜出了門。


    衛府小廝熱情至極,一路引她走到遊廊盡頭,後院寬敞之處,潔白的亭子中央,已經擺好了各色糕點,衛拓一身青衣立在亭中,薄唇微勾,瞧著她自遠處娉婷而來的身影,笑意清淺,連著往日身上陰鬱的氣質都一掃而空。


    “拓公子!”她盈盈一禮。


    “縣主有禮,請坐。”衛拓人模人樣地還了一禮。


    兩人在桌前作罷,姬宴容率先開口:“聽聞拓公子近段時日不在上京,迴了堯城?”


    “是不是迴了堯城,楚縣主心中不是最清嗎?”亭中如今沒有外人,衛拓此話便有幾分毫不避諱之意。


    衛拓的身份既然是假的,此人又是浩軒人,自是假借衛拓的身份,推說迴堯城去祭拜亡父亡母,估摸著是迴了浩軒,或是替薑英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去了。


    幾個衛府婢女進了亭中,在兩人麵前各置了碗晶瑩剔透的東西,姬宴容多瞧了兩眼,碗中物什晶瑩剔透,還在上麵覆了幾片雪白的花瓣,這六七月的時節,看著這東西,心中倒覺得有幾分清爽。


    “嚐嚐吧!冰花酪,最宜盛夏時節品嚐。”衛拓含笑,看著她凝眉研究的模樣,忍不住道:“嚐嚐味道如何,你若喜歡,日後我讓府中多備些。”


    “浩軒的吃食?”姬宴容問著,雖有些好奇,可並不打算吃,浩軒的東西,她如今是碰都不敢碰。


    “你乖乖嚐了,賞你一封,你乳娘捎來的信。”衛拓說完,一邊悠然吃著碗中的冰花酪,一邊慢悠悠提醒著:“冰花酪無毒,放心吧。”


    姬宴容怔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端起冰花酪仰頭便往嘴裏灌,咕嚕嚕幾口咽下喉嚨,感覺滿口涼絲絲的快意感,三兩下便下了肚,她迫不及待地朝著對麵的衛拓,伸出手討要書信。


    衛拓盯著麵前白皙軟嫩的小手,有些氣笑了,丟下一句“牛嚼牡丹”,從袖袍下擺掏出一封信,扔到她手裏。


    姬宴容心中有些惴惴,她與乳娘分離將近一年,她指尖輕輕撫著信封上的字跡,確實是乳娘的,她眼中一瞬便蓄滿了淚:還活著,乳娘真的還活著!


    對麵,衛拓的目光過於直白,她頗有些尷尬站起身,背過身去,迫不及待拆開信件,隻草草過了幾眼,心中的欣喜便慢慢消散,陰霾占據了整顆心。


    信件確實是乳娘的字跡無疑,乳娘信中所書,薑英其人陰毒,將她囚於鎮江王府西苑,對二小姐的占有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乳娘嚴令她萬不可對薑英做半點妥協。


    信中“小姐勿念”四字,右下角一滴幹涸的猩紅血液,令她猝然淚崩,手中的信悄然落地,她身子一晃,差點摔倒。


    一雙寬厚修長的手攬住她後背,扶住她,微涼的指尖緩緩拭去她眼角的淚。


    “這便受不了了?”衛拓眼中透著些許涼薄,“世子殿下說,縣主隻有認清自己的現狀,才能安心成為我浩軒之人,可對?”


    “乳娘……,到底如何了?”姬宴容順著衛拓的懷抱,死死揪住他的衣領。


    “多番尋死,不過皆不如意。”


    姬宴容淒然一笑,看來乳娘已入求死不能的困局。


    “半月後,世子殿下會隨浩軒的聯姻隊一同前來,屆時會在聖前將你要過去,如何?”衛拓眸色深深,盯著她漸漸發白的小臉,指尖輕佻地撚著她的一縷發尾,在指尖一圈圈纏繞著,“聽世子殿下笑說,你在他麵前誇下海口,說與我情深似海,可有此事?”


    姬宴容仰著臉,雙眸通紅:“你能救我乳娘嗎?”


    衛拓了然一笑,笑容燦若朝霞:“縣主若選了我,我自是能救。”


    “我還沒想好,但你能否幫我好好照看著乳娘?”


    衛拓眉間輕揚,知曉這大概是她的緩兵之計,將她整個人摟進懷中抱著:“可以。鎮江王府有我的人,你乳娘不會受大罪。隻是我與世子之中,縣主早晚要有個抉擇,隻有一次機會,縣主可想清楚了再決斷。”


    姬宴容被身前之人抱在懷中,隻覺得渾身抗拒,鼻尖聞到對方身上一股獨特的味道,似有些像衛周身上所帶的麝香之味,又不似麝香,香中似帶著澀苦之味。香味倒是不難聞,隻是她有些聞不慣,手忙腳亂推搡著衛拓。


    “唔!”衛拓喉間溢出一聲輕哼,放開了她。


    姬宴容退開兩步站定,瞧見她剛剛推搡時,不經意碰到衛拓腹部之處,月白色的袍子上隱隱帶出了幾絲血跡,特別顯眼,她凝眉看去。


    衛拓,受傷了???


    她思忖著剛剛推搡時,力氣可能還不夠大,琢磨著要不要現在上去,照著他傷口再補一記。


    衛拓站在原處,捂著腹部滲出血跡的地方,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瞧著她盯著他腹部的傷口,臉色變幻,知曉她眼下心思不太幹淨,哭笑不得:“傷口都崩開了,也不見你關心半句,縣主就這般與我,情深似海?”


    姬宴容尷尬地別開臉,不太想假模假樣關心他,隻轉移話題道:“你身上熏了什麽香?”


    這話題轉得極其生澀幹硬。


    衛拓也不戳穿,不懷好意地將話題扭迴來:“此乃靈貓香,此香可避穢、行氣,止痛。身上有傷,所以熏了此香,緩解痛意。”


    “縣主,確定不關心關心衛某傷勢?”衛拓不死心,追問道。


    姬宴容得體地說道:“那便不打擾拓公子養傷,宴容先行迴府。”


    她正欲轉身,衛拓倒是沒有強留,隻意味深長地從懷中掏出另一封信,交到她手中:“世子殿下的交托的最後一個任務,迴府再看,免得你掀了我衛府……”


    姬宴容不解其意,揣著乳娘和薑英的信,迴了尚書府點翠苑。


    入苑不過半刻,姬宴容緊鎖的房門裏,傳來茶盞盡數碎裂的聲音,非霜擔憂地趴在房門上,聽著房內之人冰寒徹骨的話語。


    “薑英,你可真是條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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