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計離雖在俞城養傷,但他身上兼著歸離國的禦史監軍一職,手下的各路人馬被派出,前往歸離各處軍營巡查,若各處沒有大問題,傷好後他打算直接迴上京,捎帶上姬宴容一起。


    “侯爺,我打算過幾日便迴上京。”姬宴容端著一碗粥,剛出鍋的粥還冒著騰騰熱氣,她一邊用勺子細細幫他攪動碗中的粥,一邊道。


    陸計離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聞言微抬眼眸,瞅著她細細攪粥的動作,半晌問道:“京中有急事?”


    她點點頭,將溫熱的粥放到他麵前,又拾起筷子幫他夾菜。


    “父親來信催得急,說是大姐姐成親,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要迴去幫忙。”她輕聲說道,心中有幾分自嘲。


    隻怕父親和那嫡母張氏想不起她這女兒來,唯一能記掛著她,便是時時處處想要壓她一頭的嫡姐,姬稚笙。大姐姐嫁了她想嫁的魏家表哥,如今恨不得敲鑼打鼓在她麵前炫耀。


    陸計離拿起勺子喝口粥,漫不經心道:“若時日不急,你待我養好傷後再一同迴京。”


    姬宴容如今避他不及,當然不想與他同行,陸計離瞧她拒絕,沉默片刻也便不再多言。


    姬宴容迴到院裏,非雪含淚端著一盆染紅的血水,盆上還掛著帶血的方帕,她看得有些心驚,急忙拽著非雪問,“誰受傷了?”


    非雪眼淚噌一下掉下來,指著廳中,“林大哥,斷了根小指……”


    姬宴容臉色一沉,她安排非霜帶著城防圖給薑英,又讓林薑跟著護著非霜,廳前,非霜臉色煞白跪在院中,瞧見她欲言又止,她匆匆進了廳中。


    軍醫正在處理林薑斷指的傷口處,隻見那傷口處血紅皮肉翻漲,血正孜孜冒出,軍醫已將斷肉處理好,敷上草藥止血,林薑右手死死掐著左手手腕,左手微微顫抖著,額頭湧出豆大汗珠,神情呆滯地凝視著自己的斷指處,咬牙不肯吭聲。


    姬宴容看著已然無法續接的斷指,難受得閉上眼睛。


    “二姑娘,不過一根斷指。”林薑抬眸看她,眼中透著深深的擔憂,“薑英此舉是利用我告誡你。隻是退還謝禮,薑英便如此發作,隻怕他日後對二姑娘,不會善罷甘休。”


    林薑不曉得,姬宴容名義上讓非霜代她,退還薑英墜崖相救的謝禮,而暗地裏是讓非霜帶著城防圖交給薑英。薑英之前便不喜她總是差人給他傳話,可她總也改不掉這個毛病,所以對方便找了犯他“忌諱”的林薑,殺雞儆猴。


    林薑是那隻被殺的雞,而她是那隻被嚴重警告的猴。


    姬宴容瞧著外頭尚明的天色,悶聲出府,非霜一路跟在後頭上了馬車,姬宴容接過非霜遞過來的城防圖,瞧了眼非霜不太好的臉色,閉目養神。


    馬車一路無阻到了薑英的雲霄軍軍營前,她下了馬車便往薑英大帳走去。候在帳外的侍從眼簾一掀,瞧著她來,毫不意外,也不通報,直接掀起大帳簾幕。


    真是一副等君甚久的架勢。


    大帳內,薑英半靠在榻上,瞧著那抹纖弱的身影步入大帳,琥珀眼中閃著一抹譏誚,將手中的書籍放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姬宴容緩步過去,將手中的城防圖遞過去,薑英手中將城防圖接過去,展開一看,隨手往榻上一扔。


    “姬二姑娘的投名狀,本世子收到了,這個任務完成得不錯,本世子很滿意。”


    姬宴容瞧著薑英將城防圖拋開,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薑英拽著一把拉坐到榻上,撥開她右側的衣襟,撫著她鎖骨下方盛放開的芙蓉花瓣,看著她緊閉雙眸,一副認命的模樣,分外滿意。


    薑英拿起榻上已經備好的三色胭脂盤,細針灌了些淺藍色汁液,撫著指下滑膩的肌膚,手中毫不留情戳進白嫩的皮肉裏。


    姬宴容咬著唇,緊閉雙眼,感受著鎖骨下方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她別開頭,忍住眼角的酸澀。


    密密麻麻的疼痛過去,淡藍色的汁液混著猩紅色的血液,凝成一顆顆暗紅色的血珠,薑英拿過帕子,一點點將血珠擦幹淨,血珠之下露出黥刺後的紅色浮腫來。


    他抬眸看去,隻見她眼睫處沾著晶瑩淚珠,楚楚可憐,微涼的指尖擦去她眼角溫熱的淚花,薑英淡淡輕歎:“刺青而已,在浩軒國是身份的象征。姬二姑娘都有膽子跟本世子犯渾,竟然怕刺青。”


    “本世子刺幾迴,你哭幾迴。”薑英忍不住拿話刺她:“我的姬二姑娘是水做的?”


    她不想與他爭論這個,他怎會知道她身為歸離人叛國忤逆的恥辱感,被敵人死死壓製反抗不了的無力感。薑英不會懂,他本就是那個罪魁禍首,他怎麽懂她?


    “非霜還給你,我不想留著。”姬宴容開口道。


    “既給了你,便是你的人。“薑英淡笑道,一個暗探被細作耍著玩,得不到準確消息,在他薑英眼中沒了任何用處。“本世子不會再用她,你自己調教便行。”


    姬宴容看著薑英,神色不明,拒絕道:“我不要。”


    薑英眼眸微眯,瞧著她少有的幾分堅持,隻微一思索,便想通了,心下不由得心驚,一把捏著她的下巴,瞧著她淡漠的秀眸,聲音低沉道:“你怕除了你乳娘,世間再多一個,能讓本世子威脅到你之人?”


    “你便這般抗拒我?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感情,你做得到嗎?”薑英滿眼涼薄,恨不能撕碎她淡漠的性子。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不再求他?


    “當然會有感情啊!”姬宴容涼涼一笑,起身退開兩步,瞧著薑英涼薄的眼,“我既是歸離的罪人,便尋個浩軒國的庇護,再恰當不過。”


    她淡淡幾句,已將日後人生計劃好,隻是這裏麵,並沒有薑英。


    “姬二姑娘,做完最後一件事,本世子放了你,讓你和乳娘團聚。屆時,考慮留在我身邊,本世子可以給你尊貴和體麵。”


    “不必了!”她拒絕得毫不留情。


    薑英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裏裹著憤怒。


    簾子一掀,一抹嬌影哭著衝進來跪在地上磕頭,非霜俏麗的眸子蓄滿淚水,“求世子殿下收留!”


    薑英懶懶靠在榻上,左手轉動著右手大拇指的墨玉扳指,“本世子說了,日後你便是她的人,生死與浩軒都不相幹,聽不懂嗎?”


    “小姐不要奴婢……”


    “既不要了,便去死啊!”薑英冷嗤一聲,聲音含著冰霜:“求我作甚,本世子好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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