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年夜那場酣暢淋漓的心意剖白之後,衛周與姬宴容兩人之間說開了,倒也顯得沒有那麽多拘束了。姬宴容雖沒有給他確切迴複,但他每日都熱衷於跑玉德坊品嚐新出的糕點,去市集淘各種珍奇小玩、趣味話本,統統搜羅了一處,日日送往姬府,樂此不疲。


    左相衛長征雖在府中半個多月未曾與兒子碰過麵,衛周這半個月來未再傳出與什麽鶯鶯燕燕勾搭的流言,衛長征有些稀奇。下朝迴來,衛拓正跟他迴稟著衛府年節的一些詳細事宜,那廂衛周帶著衛喜往府外走,一身意氣風發的少年姿態,滿臉掩不住的癡漢笑。


    衛長征隻覺得老眼被戳了一下,多久沒見著兒子這副少年意氣,往日醉醺醺滿眼迷蒙的模樣與此刻形成鮮明對比。衛長征板著臉,怒斥:“衛周,你就不能在府中好好待著幹些正事兒?”


    衛周轉頭過來,這才看見不遠處一身朝服的父親,還有那個討人嫌的衛拓。


    衛周頓了一下,雙手作揖朝著衛長征行了一禮,淡淡道:“父親!”


    衛長征隻覺得自己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這兒子竟然會跟他行禮了?從小到大就沒見衛周這麽乖順過。衛長征下意識皺眉問:“這次又要跟府中拿多少銀子?”


    衛周想了一下,心中大略算了一下,毫不避諱:“ 三百兩吧。父親你再給我幾間鋪子,日進鬥金的那種,還得給我置辦一處宅子,不用很大,雅致點就行。等我娶了縣主之後,會馬上搬出府去,再不會礙父親的眼。”


    衛長征心一顫,“你打鋪子的主意也便罷了,還要娶那個明儀縣主?她失身過,如何做我衛府的少夫人?”


    衛周笑著點頭,讚同道:“說得對,配不上衛府的少夫人,但是配得上衛周的正妻之位。父親不用惱,待日後成婚,兒子還是會帶著新婦上門向您老磕頭,往後年節也會帶她過府。日後父親隻管在朝堂廝殺,兒子會過好自己的日子。”


    “衛周!”衛長征怒斥,“你這是什麽話?”


    “大哥,你別這麽氣伯父,伯父身子不好……”衛拓在一旁勸道。


    衛周眼中的笑意一寸寸冷下去,未理會衛拓,目光直直盯著父親,“我不管父親如今是怎麽想,把衛拓當親兒子也好,當繼承人也罷,父親既覺得我處處不如他,又令衛府蒙羞,這衛府我也不耐煩待了。縣主很好,我想娶她好好過日子,你知道我性子,一旦看上便沒有放手的道理。”


    衛長征看著衛周轉身離去的背影,心口隻覺得堵著一口氣。


    衛周從小便失了母親,左相府一直沒有續弦,他對這個兒子從小寄予厚望,衛周雖在外人眼中還算優秀,可離他的標準總差很多,是以他從小處處打壓,誰料衛周性子執拗,逆反心極重,長大後處處拂逆他。自衛拓來府之後,衛周人就跟魔怔了一般,父子之情疏淡至此。等他意識到之後,衛周已逆反到無法管教的地步。


    “伯父真的會讓大哥娶那個失身的明儀縣主嗎?”衛拓在一旁皺著眉,淡淡說道,“哪怕沒失身前,那也是尚書府的庶女,左相門庭高貴,讓一個失身庶女當左相府的少夫人,著實……有些上不得台麵。”


    衛長征拍了拍衛拓的肩膀,欣慰道:“還是阿拓懂事,衛周不及你萬一。衛周已然不可管教,老夫對他已不抱希望,隻要他不去青樓楚館花天花地,老夫在朝堂上少些彈劾便罷了,他要娶便娶了吧。”


    衛拓恭順地低垂著頭,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過,出口的話確是良善至極,“伯父對大哥的拳拳愛子之心,相信大哥日後定然會明白。但是大哥要離開衛府確是不能的。”


    衛長征點點頭,“他便是死了,也是我衛長征的兒子,這衛府有老夫一日,必然不會讓他出府。”


    “是!大哥總歸是左相府公子。”衛拓目露不安,“可是大哥若這般強硬鬧著要出府,可如何是好?”


    衛長征冷哼了一聲:“他不是喜歡那個明儀縣主嗎?老夫既同意他娶她,若還要出府,那別怪老夫拿明儀縣主性命相挾,不過一個虛名縣主,老夫還拿捏得住。”


    衛拓拱手作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麽辦呢,他就是不想看衛周好過!


    姬宴容迴府後仔細思慮過,薑英隻給她三個月時日,她要從一個深閨庶女搭上左相府,眼下衛周是她唯一能進到左相府的路了,衛周那邊若能在成婚之前讓她進入相府,提前拿到證據,到時事發之前想法子解除婚約,也未嚐不可,隻是法子冒險了,一旦時機把握不好,她可能真的會帶著姬府在歸離國覆滅,那便真的要與乳娘九泉下相見了。


    可她真的沒有其他的路能選。衛周那邊開始時不時找她出去逛街,她未曾拒絕便跟著去了,她的態度便是最好的答複了。


    衛周很歡喜,便日日尋機帶她去城外賞梅、玉德坊嚐糕點、祈安寺祈福、明鼎峰看雪景,凡明儀縣主所到之處,必能瞧見左相公子在旁大獻殷勤。上京城的人慣會看勢,孤男寡女這般出門同行同食,兩人在人前也不曾過多避諱,尚書府和左相府對此皆置之不理。


    於是上京城中人人看著左相公子天天膩歪在明儀縣主身旁,兩人看著俊男靚女十分養眼,花花公子配失身縣主倒是不錯,眾人皆紛紛猜測兩人好事將近,紛紛打賭明儀縣主到底是給左相公子做妻還是做妾。


    皇上這兩日也收到這些流言了,秦公公作為禦前大太監,成日伺候著皇上,自然曉得皇上心中對明儀縣主的一些打算,是以聽聞這些流言便立馬告知了皇上。


    皇上蹙眉,頗有些不愉:“都失身了,衛府那個混小子還能看得上?”


    “明儀縣主雖說失身了,但之前到底有些才女之名撐著,長得也清秀可人,那衛公子又是個花花公子,一時上心倒也不足為奇。”秦公公道:“皇上,要不要老奴從中……”


    皇上丟下手中的奏折,擺擺手,“不必,衛府那混小子生性風流,近些年衛相替他收拾過多少爛攤子,幾日興頭罷了,興頭過去,朕的明儀縣主也無礙。”


    皇上尋思著,要不要將此事放些風聲去浩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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