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水軍頭領阮小七征方臘後,被授蓋天軍都統製。所謂都統製,是 宋徽宗宣和年間,在作戰時從各將官中選擇一人授給都統製名義,以統諸將,權任在安撫使之上,係臨時派遣,並非常設官,兵罷即去職。啥意思?就是說,都統製也就是個戰時臨時工。但即使這個戰時臨時工,也因他曾經穿了方臘龍袍戲耍,被人上告,朝廷將其奪官為民。於是,買了獨輪車,推了老母親迴梁山泊石碣村打魚為生。


    提起七哥,鐵牛覺得,他是個最重情義的真漢子。當吳用初入水泊下說辭之際,漁舟搖蕩中,他手拍脖項道:“這腔熱血,隻要賣與識貨的!”他偷喝了禦酒,再往壇子裏裝上村醪,使梁山眾人大鬧,導致第一次招安失敗,使人不禁聯想到孫大聖天宮偷吃禦酒蟠桃的情景。


    駐軍陳橋驛,小校何成忍不住殺了貪墨了皇家賞賜給梁山好漢的酒肉的貪官後,宋江要殺何成以平息事端。七哥脾氣一上來,堅決不同意:“要殺他,就先殺我!”啥意思?何成是梁山兄弟,也是我阮小七的兄弟!是兄弟,何必在一百單八將之列?一百單八將之外的小校也是兄弟!這就是梁山兄弟的含義!這個關於梁山兄弟的含義不是由大頭領、二頭領來解釋,七哥的態度就是最好的解釋。盡管,何成最終自縊而亡,但七哥盡到了一個梁山兄弟的綿薄之力。


    七哥殺入方臘內苑深宮,搜出一箱方臘偽造的天平冠、袞龍袍、碧玉帶、白玉、無憂履。七哥心裏想道:“這是方臘穿的,我便著一著,也不打緊。”便穿了袞龍袍,係上碧玉帶,著了無憂履,戴起平天冠,策馬揚鞭,跑出宮前。三軍眾將,誤以為是方臘,一齊搶將攏來看時,卻是阮小七嬉笑,眾皆大笑。七哥騎著馬東走西走,隻為了要惹眾將來搶功。這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縱情跑馬的阮小七,正是《西遊記》中那個大鬧天宮手指玉帝“那個位置他坐得,我便坐不得?”的孫大聖。七哥最舒心愜意的時刻,無疑是獨立船頭,頭戴青箬笠,身披綠蓑衣,仰天高唱那一聲聲“爺爺——那個,生在耶,爺爺生在梁山泊!不怕朝廷不怕官,梁山泊裏過一世,好吃好喝賽神仙!”漁歌的時候。


    再說黃鉞帶著替、天、行、道四人,走走停停,大約走了十天時間,才到了梁山泊境內,五人專程上了一次梁山,山上已是一片狼藉,牆倒房塌、門樓毀壞,雄壯景象蕩然無存。黃鉞是後來與梁山軍交戰中,在昭德府才加入梁山軍的,然後參加了征討淮西王慶的戰役,因此並未在梁山泊生活、戰鬥過,甚至隻聞其名聲,未見其真容。這次見了,隻覺的確是座奇山,易守難攻,但如今破敗成如此地步,不由歎息。替、天、行、道四人卻是梁山老兵,看到此情此景,迴想梁山當年,熱鬧異常,興盛之極。昔時練武場,今成狐兔穴,許多頭領弟兄都已天人兩隔,不由悲從中來,不覺淚下。黃鉞怕停留太久,被人懷疑,便催了四人,趕快離開。四人偷偷抹幹眼角,含淚轉身下山。走到無人處,竟忍耐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黃鉞強忍著不哭,逐個撫背安慰幾聲,四人才覺好受了許多。頭也不敢迴,徑往石碣村去了。


    五人來到石碣村,向村民打聽阮小七的住處。村民指引他們來到一座小院前,說道:“這便是阮小七的家了。”黃鉞上前敲門,不多時,門開了,一個老婆婆出現在門口。黃鉞仔細打量著,隻見她眼神渾濁,滿臉皺紋,看起來甚是蒼老。黃鉞抱拳道:“老人家,請問阮小七在家嗎?”老婆婆點點頭,道:“你們找他何事?”黃鉞道:“我們路過此地,特來拜訪。”老婆婆微笑道:“原來如此,他出去打魚了,你們若無要緊事,先進來喝口水吧。”說著,便將幾人讓進了院子。隻見這院裏十分簡陋,但卻收拾得幹幹淨淨,黃鉞謝過老婆婆後,便在院中自找了個地方坐下,每人喝了一碗水。黃鉞便笑道:“大娘,既然七哥便在這附近蘆葦蕩中打魚,我們便去找找,看看他打魚去!”老婆婆送出大門道:“也好,萬一找尋不到,便迴來等著,他最遲傍晚便要迴家。”黃鉞便笑道:“大娘,你先迴去歇著,我們找找便迴!”


    於是,出了門,辭別老婆婆,便朝著蘆葦蕩尋去。隻見得眼前雲遮峰頂,日轉山腰。嵯峨仿佛接天關,翡翠參差侵漢表。岩前花木舞,春風暗吐清香;洞口藤蘿披,宿雨倒懸嫩線。峭壁蒼鬆,鐵角鈴搖龍尾動;飛雲瀑布,銀河影浸日光閃;宜是風揉藍染出,天生雨潤翠妝成。蘆葦臉麵三千丈,氣勢平吞四百州。


    漁翁唿應,水鳥唱和,隻是不見人影,隻有水聲嘩嘩流過。這般光景何處覓得七哥?五人正自迷茫,忽聽蘆蕩深處,


    一個漢子撐著竹篙,獨立船頭,頭戴一頂遮日黑箬笠,身披一件灰暗綠蓑衣,不顧身邊蘆葉婆娑、水鳥啾啾,隻顧仰天高歌。船到轉彎處,眼看撞到岸邊,他也不看,似乎早就成竹在胸,竹篙稍稍一撐,船便有驚無險地擺正船頭,順著水道駛出。他便接著仰天高唱:“不怕——那個,朝廷耶——不怕官,梁山泊裏過一世,好吃好喝賽神仙!”


    黃鉞等五人大喜,隻見船上那人疙瘩臉橫生怪肉,玲瓏眼突出雙睛。腮邊長短淡黃須,身上交加烏黑點。渾如生鐵打成,疑是頑銅鑄就。不是阮小七還有誰?


    黃鉞叫道:“七哥!”


    阮小七在船頭一頓,仰天高歌的他轉過臉來,隻見皮膚更為黝黑,分明一個地道的漁翁,哪裏還有當年叱吒江湖、蜚聲朝野的豪氣!七哥明顯一驚,茫茫人海、泱泱雁蕩,何曾有人叫得如此聲淚俱下?


    他怔怔地看過來,忽然一撐竹篙,船便直直地停在五人麵前。阮小七睜大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問道:“兄弟可是姓黃?”


    黃鉞眼含淚花迴道:“正是黃鉞!”


    阮小七笑道:“你還活著?”


    黃鉞迴道:“哥哥還活得這般快活,黃鉞怎能先走?”


    阮小七笑道:“紀山之戰中,你與那淮西猛將袁朗對戰,從此失去蹤跡,弟兄們都以為兇多吉少,故而有此問。”


    黃鉞迴道:“袁朗老兒自身不保,還能殺得了他黃爺爺?”說完便把自己被擒,霹靂火秦明躍馬來救,魯智深等將士從山後殺上山,殺賊奪寨,袁朗被火炮打死之後,我趁亂從山寨另一邊逃走了的事說了一遍。


    阮小七問道:“兄弟既然逃出來了,怎麽不能迴來見兄弟們?”


    黃鉞道:“說來慚愧,兄弟我趁亂逃出來之後,慌不擇路,一路狂奔,竟進了遼國地界,後來和這四名梁山兄弟被遼軍當做牲口販賣。後來輾轉到了大宋地界,若不是遇到李逵哥哥,兄弟這輩子便見不到各位哥哥了。”


    阮小七問道:“李逵這黑賊可好?哥哥我在這水泊蘆蕩,與世隔絕,消息閉塞,啥也不知道!”


    黃鉞道:“哥哥躲在這世外桃源,梁山泊裏過一世,好吃好喝賽神仙!何曾想過打問弟兄們死活?”


    阮小七又問道:“不知這四位是梁山哪位頭領帳下兄弟?”


    替、天、行、道四人迴道:“拜見阮頭領!我們是盧二頭領帳下老兵!”


    黃鉞道:“這四位都是盧俊義哥哥帳下兄弟。現如今和我一起暫住李逵哥哥家裏,看家護院。李逵哥哥如今做了太尉了,買了高宅大院。”


    阮小七驚問道:“李逵這黑賊能坐上太尉交椅?高俅那賊死了不成?”


    黃鉞笑道:“高俅死了,童貫死了,蔡京也死了,朱勔老賊也剛被抄家斬首,李逵哥哥如今做了殿前司都指揮使,吳用哥哥也做了樞密院樞密使了!如今,關勝由大名府正兵馬總管擢升為侍衛馬軍司都指揮使,唿延灼由禦營兵馬指揮使擢升為侍衛步軍司都指揮使,花榮由應天府兵馬都統製擢升為侍衛親軍步軍司副都指揮使。現如今,李逵、關勝、唿延灼總領“三衙”禁軍。不過,“三衙”之上又設了個禁軍太尉府,殿前司都指揮使梁師成擢升為禁軍管軍太尉。這人雖為太監,卻是蘇軾血脈,他的升遷,皆因李逵哥哥抬舉,故而與李逵哥哥頗為親近。”


    阮小七驚叫道:“哎呀!朝廷變化如此之大,我竟成了井底之蛙!”


    黃鉞道:“兄弟此次便是奉了李逵哥哥之令,專程而來,告訴哥哥這個喜訊!”


    阮小七道:“既如此,那便上船來,先到哥哥寒舍,再詳談如何?”


    黃鉞道:“如此甚好!”


    便叫上替、天、行、道四人一同上了漁船。隻聽阮小七喝道:“走了!”然後,一聲漁歌突兀響起,隻見他仰天高唱漁歌:“爺爺——那個,生在耶——爺爺生在梁山泊......”


    此時,山影深沉,槐陰漸沒。蘆葦影裏,鳥雀歸巢。落日帶煙生碧霧,斷霞映水散紅光。炊煙四起,石碣村頭,人影幢幢,野外村童跨犢唱,溪邊釣叟移舟歸。頭戴鬥笠的漁人,紛紛踏上歸程。


    停船靠岸,拴了漁船,阮小七便叫我們一一上岸,他便將網得的魚蝦一股腦裝進大大小小的桶中,遞上岸來,卻把些小魚仍舊扔進水裏。然後,一下跳上岸。黃鉞叫替、天、行、道四人各自提了漁具、水桶,沿著原路向阮小七家中走去。夕陽西下,殘陽如血,黃鉞與阮小七走在後麵,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各自的經曆。


    進了院子,老婆婆已在門口等候,黃鉞笑道:“大娘在此等候七哥多時了?”


    老婆婆笑道:“小七打魚,怕我擔心,總是早去早迴,今日略微遲了一些,我便在此等候。”


    黃鉞笑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誰都如此!所以古人說,父母在,不遠遊呢!”


    阮小七便自取井邊吊了桶水,倒了半盆,叫五人洗手。然後自己也洗了一把手,便殺了一條大魚,去鍋裏煎了,端上來,叫大夥吃。


    黃鉞哪裏肯先吃,連忙扶了老婆婆過來,說道:“大娘等了一天,先吃吧。我等路上已經吃了一些幹糧。”


    說完,便叫李替將半路上買的油炸螺絲糕,從包袱裏掏出來,說道:“大娘,這個油炸螺絲糕是侄子們在濟州府,專門為大娘買的,您嚐嚐!”


    老婆婆笑道:“你們有心了!你們也都快些吃魚,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著便掰了一大塊油炸螺絲糕,遞給阮小七,自己隻留了一小塊,嚐了一口,說道:“這油炸螺絲糕,比我們頓頓魚肉好吃多了!”


    黃鉞道:“那就把大娘接到城裏,我們頓頓吃油炸螺螄糕?”


    老婆婆笑道:“城裏整天打打殺殺的,哪有這水泊石碣村住著舒坦?”


    黃鉞道:“早就不打仗了,城裏現在太平了。”


    老婆婆笑道:“小七就會打仗,不打仗了,那他在城裏又幹啥營生養活我們?”


    黃鉞道:“梁山上那個總是拿著兩把板斧的李逵,現在城裏當大官了了,叫七哥去他家看家護院。有他養活著,大娘還怕他養不活你娘兒倆?”


    老婆婆笑道:“哎呀,李黑子當大官了?多大的官還要人看家護院?”


    黃鉞道:“很大的官,大到您老人家想想不到的大官!”


    老婆婆笑道:“哎呀,這麽大的官?那小七去他家看家護院好啊!小七去還是不去?”


    黃鉞道:“七哥,大娘問你呢,去還是不去?”


    阮小七道:“娘說,去還是不去?”


    老婆婆道:“娘老了,活不了幾年了。你說去就去,你說不去就不去。你還年輕,一輩子呆在這蘆葦蕩裏,總不是個事。娘的意思是,去吧,去了感覺不自在,再迴來不遲。”


    阮小七道:“娘說去,便去吧。那邊不想待了再迴來。”


    黃鉞道:“李逵哥哥的意思也是如此,想來便來,不想來了也不勉強。你也不急於一時,待變賣了家什,告別了親朋,再去不遲。我和這幾位兄弟還有點私事,辦完了再迴去。你到了京城,便去殿前司附近,找殿前司都指揮使李逵的李宅,好找得很。黃鉞就此告辭哥哥和大娘!”


    阮小七抱拳道:“好,京城見!”


    黃鉞等五人也抱拳道:“京城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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