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到剛剛水池那邊,走過來一個陌生的青年男子。


    那人和寶玉差不多的年紀,十八九歲,略顯清瘦,一襲錦衫。


    他仿佛沒有留意到大樹下那個正焦急不已的女孩子,而是神色淡漠,雙目望著前方,自顧沿著石階從旁而過..................


    此人正是劉苑修。


    昨晚他大哥劉慶楷備好了禮物前去陳家,竟然碰了一鼻子灰。


    陳若珍的哥哥們對劉慶楷毫不客氣,讓劉慶楷頓時感到十分的尷尬。


    不知道陳若珍迴去後都給自己家人說了些什麽,不就是因為自己盯著賈府的姑娘多看了兩眼麽?


    這陳家人如此不講道理。


    劉慶楷為了父親的囑托,不敢和陳家兄弟們撕破臉皮。


    於是忍下了這口氣便迴了家來。


    早上父親又一早將他們兄弟二弟喚了過去,囑咐劉慶楷前去聽審要注意的事情。


    這便詢問劉苑修前幾日要送出的年禮都準備的如何了?


    劉苑修這才想起來之前父親吩咐自己從東南運來的一些專門送人的名貴玉石現在還沒到京城,


    八成又是陳家那些手下借著年關故意拖遝想卡油水的緣故,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迴答父親的問題。


    見劉苑修支支吾吾,劉裕一見他如此便知道是怎麽迴事了,於是勃然大怒!


    狠狠的將劉苑修教訓了一頓,這便要他立刻馬上去處理好此事,否則要家法伺候了。


    劉慶楷此刻知道父親這是真動了氣,於是也不敢勸說,隻能等著父親的氣消了些便將昨天陳家兄弟的態度告訴了父親。


    劉裕餘怒未消,坐下來後,思量片刻轉身告訴兩個兒子。


    此刻切勿與陳家翻臉,備好銀子準備去好好打點驛站的陳家官吏,務必將年節禮物送到。


    否則會讓那些對劉家不利的人借題發揮,說些對劉家不利的話來。


    現在這個時候,劉家且不可出什麽紕漏。


    劉慶楷一聽,知道自己還要去哄陳若珍開心才是,於是隻好低首稱是。


    劉苑修一見平常十分有主意的大哥現在都要老老實實的聽話,自己更是不敢說半個不字。


    隻能從自己的體己錢裏拿出來二百兩來打點陳家的那些手下。


    劉裕見時候不早了便帶著劉慶楷匆匆趕往府衙,劉苑修也匆匆趕去城外,


    從父親那邊出來,他準備好銀兩後,抄了近道想快些去辦事,沒想到路過大梧桐樹遇到了一位極其美貌又窈窕的女子...............


    見到有人來了,


    芳官緊忙走上前,開口央求他。


    那人見到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芳官,先是愣了一下,聽芳官說完而後看了看那棵大樹。


    又見麵前這個女孩子,因為著急不但麵容有些緋色,更是顯得十分嬌豔。


    劉苑修不由得頓了一下,於是走了過來,走到那棵大樹下,探身望了一眼,伸手卷起袍角,鎖在他勁峭的腰身之上,隨即彎腰,從靴筒裏拔出一柄鋒芒四射的雪白匕首。


    他用匕首紮入大樹的縫隙,雙足踩著樹幹,爬了下去,很快靠近那小鳥,將它放入袖中。。


    那小鳥啾啾鳴著,隨即從樹頂一躍而下,雙足穩穩落地。


    方才他上去時,芳官一直屏住唿吸在旁看著,緊張得不得了。


    見他順利帶著小鳥下來,終於徹底鬆了口氣,提起裙裾朝他走了過去。


    劉苑修見芳官不但麵容十分美麗,而且身姿娉娉嫋嫋,很是與平常所見的丫鬟十分不一樣!


    又見芳官憐惜小鳥更是一副的動人模樣,不由得越發對她好奇起來!


    在芳官溫暖的手中,很快那小鳥就緩了過來,撲閃著翅膀像是要自己站起來..........


    芳官高興極了!


    便繼續向劉苑修打聽養鳥的暖房在哪裏?


    劉苑修見芳官對府裏似乎並不熟悉,行為舉止卻又不像是買來的丫頭。


    於是,頓了下還是給她指了指前麵的花匠休息的旁邊便是養鳥的地方,


    劉苑修剛要問芳官是哪個房的人時,


    隻見芳官雙手捧著小鳥,仰著一張花兒般的嬌麵,雙眸明亮後退施禮向他道謝。


    劉苑修心不由得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


    不由得一怔,或許是被芳官發自心底的那種歡喜之情所感染,劉苑修唇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就在這個女孩子施禮後抬頭衝他展露笑容的那一刻,劉苑修瞬間感到天地仿佛安靜了下來。


    耳畔再無任何雜聲,唯有剛剛那女孩子宛如黃鶯一般的聲音,


    隨風飄在她轉身而去的步道,也飄在了劉苑修的心頭之上,久久不散................


    劉苑修轉身去找了管事。


    那管事沒想到二公子竟然遇到了芳官!


    連忙上前解釋說正準備找機會帶給二公子瞧瞧,沒想到這個姑娘竟然四處亂走,被二公子撞見了!


    實在是沒有規矩。


    那管事剛剛知道今天早上國公爺把兩位公子喊去狠狠的訓了一頓。


    原本以為等二公子忙完了,再提芳官的事情。


    現在見二公子不但不去辦國公爺吩咐的事情,反而急匆匆的來找自己。


    心裏料定以為是芳官惹到了二公子,讓二公子不高興了!


    但是沒想到,二公子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且問你,那個女孩子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劉苑修問道。


    那管事一看劉苑修的表情甚是關切不像是厭惡的模樣。


    便鬆了一口氣。


    看了下周圍,那些奴婢和奴仆十分自覺的四下退去。


    見周圍無人,那管事才湊到劉苑修身邊說:“此女名字叫芳官。


    正是賈府養了好幾年的角兒,聽說還是賈府那個銜玉公子的心頭好。


    外頭是萬般見不到此女一麵的。


    每逢賈府那個老太太賀壽她才出來唱上兩出,平常就如同養在籠中的金絲雀一般不出來的。”


    劉苑修一聽!


    心裏一驚!


    沒想到她竟然是賈府的人,而且還是寶玉的心愛之人,換句話說也就是說她對賈府十分的了解了。


    劉苑修突然感到一陣狂喜!沒想到竟然讓自己撿到了這樣一個活寶貝!


    現在自己父親和大哥正為薛家的事情頭疼,那薛家背後一個是陸家一個賈家,


    顯然並不是很好對付的主。


    如果此刻大哥知道有個對賈府內幕十分了解的人就在自己手中,自然會對自己高看不少。


    劉苑修此刻並沒有立刻馬上把芳官的事情要告訴父親和大哥知道,


    ’因為這裏麵還有一些私心在裏麵。


    尤其是在自己父親劉裕麵前,自己總是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跟在大哥後麵被唿來喝去。


    自己也的確這些年沒有為這個家做出過什麽特別的貢獻。


    所以父親對他行為總是詬病不少,言語之間也少有客氣。


    甚至有時候當著這些下人的麵,對他的嗬斥也是有的。


    所以,現在這個芳官正好在自己的手中,劉苑修自然覺得這是個天賜的寶物一般!


    尤其是那個管事還悄聲告訴他,聽班頭打聽來的說那寶玉對芳官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


    並沒有將她納入房中。


    劉苑修一聽更是喜上眉梢,但不由得問道:“這好好的,芳官是如何被攆了出來?”


    那管事又說道這個芳官性情不是表麵上看的那般柔順,之前和府裏一個太太有過衝突。


    現在這個太太得勢了,自然眼中容不下她,便將她趕了出來。


    而且就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要不是自己之前將二少爺的話放在心中,早早去打聽部署消息,也不會如此機緣巧合的將她帶了迴來。


    更不會讓二少爺如此心滿意,那管事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在拐著彎的誇自己,


    劉苑修豈會聽不出來?


    但是此刻的劉苑修對芳官是十二分的滿意,自然將此功勞大大的記在旁叔身上。


    從袖中拿出幾張大銀票,順手甩給了那管事。


    那管事連忙接過,麵上笑開了花,連連稱謝。


    劉苑修一看時辰不早了,要趕著去辦父親交代的事情。


    於是,交代了幾句要對芳官禮遇有加後便準備離開。


    但是沒想到被管事又攔住了去路,


    劉苑修蹙了眉頭問有何事情。


    那管事麵上有些難為情的說道:“二公子,你不知道昨晚那個綺蓮哭了一晚上,聽說那傷口又好不了了。


    現在麵上傷口又深了不少,眼看那臉真的是不能再看了。她哭著要見您,被我嗬斥住了。


    又叫了郎中給她上了藥。”


    劉苑修一聽,問道:“那郎中怎麽說?”


    “郎中說她原先那些燒著的東西沒有清理幹淨,所以才有發了一片起來,昨晚少不得又剜掉了一些皮肉才將藏在裏麵的灰垢取了出來,但是麵上就算是好了還是一片坑窪,想好是不能有的了。”


    劉苑修一聽,眉頭更是皺的緊張:“這是怎麽弄的?之前不是說就一點黑斑麽?


    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那管事連忙說道:“這也怨不得郎中,她總是哭鬧,那郎中又怕弄疼她隻好先給她匆匆上了藥再說。


    但是眼淚流了下來又把藥衝掉不少,所以.................”


    “算了算了!別說了!”


    劉苑修不耐煩的揮了揮袖子說。


    那管事趕緊低頭不敢在說一句話。


    劉苑修在屋裏走了兩步,抬頭問道:“她在城中可有什麽親眷?”


    那管事想了下說:“好像聽說.......有個.......什麽伯母...........”


    ”那就讓她去找那個伯母吧,給她些銀兩。將她打發走便是。


    留著她在府裏,我大哥見了也是不痛快的。”


    劉苑修說道。


    那管事一聽,知道當夜是大公子推倒了燭台才將綺蓮燒成這樣。


    如果再因為她把大公子惹不高興了,自己搞不好處不了兜著走。


    於是連連稱是。


    劉苑修此刻滿心都是芳官剛才那嬌媚的笑容,早把綺蓮拋在腦後,


    一想到想到寶玉此刻正失去了所愛,說不定正在捶胸頓足,痛不欲生中,


    劉苑修心中感到說不出來的痛快!


    就是等著從芳官嘴裏套出來對自己有用的情報來,


    想到這裏,劉苑修一掃剛才被父親嗬斥的陰霾,此刻再出門,走路都輕盈了不少......................


    芳官將小鳥送迴了暖房後,因為剛剛出去走了走,又見到外頭的景色一路迴來小苑中後,


    剛剛有些鬱悶的心情算是得到了一絲絲的緩解,


    但是一坐下來,又想起了寶玉,心裏還是十分怨恨著寶玉。


    怪他對自己如此薄情寡義,此刻心裏又湧上了說不出來的惆悵.............


    就在這時,芳官聽到自己肚子此刻咕咕叫,提醒了她從早上到現在幾乎是沒吃什麽。


    芳官一看快到晌午了,估計這邊的廚房也已開始準備午飯了。


    於是芳官喊來一個婆子,問可有什麽吃的沒有。


    那婆子看了芳官一眼,剛剛她和另外一個婆子在屋內烤火說話,


    等了一會兒,也沒人來通知說主子那邊有什麽消息傳遞過來。


    顯然這剛開的姑娘就是來準備給夫人唱戲的,並無其他由頭。


    雖說麵兒上也不能得罪,但無需太過上心。


    那兩個婆子在屋內說說笑笑,突然聽到芳官說餓了。


    於是一個婆子便開口說讓芳官等著,自己去廚房給她看看。


    不一會兒,那婆子便給芳官端來一碗芋頭煨白菜來。


    芳官一見她端的那碗菜竟然沒有冒一絲絲熱氣,更是連個饅頭或餅子都沒有半個。


    顯然這是一碗剩菜。


    芳官之前在賈府,在寶玉的小廚房內挑三揀四不愛吃這個不愛吃那個,讓廚娘很是頭疼。


    沒想到來到國公府就得吃人家吃剩的菜,簡直對比不要太強烈。


    現在看著這碗剩菜,芳官知道更不提會有什麽點心果子了。


    那婆子見芳官竟然一時愣在那裏,沒有立刻上前接住,


    頓時有些不高興,臉色一沉,“咚”的一聲,重重的放下了那碗,


    又狠狠白了芳官一眼,轉身就走!


    “一個破唱戲的!居然還挑三揀四!”


    走出門後,那婆子站在屋門口說的話隱約傳來,似乎就是故意讓芳官聽到的。


    芳官氣的想端起那碗摔在地上,但是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畢竟這裏不是賈府而是十分陌生的國公府..........


    一想到這裏,芳官心中隻得歎了口氣。


    想來自己包袱還有兩個餅子,於是起身拿出包袱來,


    把那碗菜放在爐火旁先熱著,


    等下就著自己帶的餅子當午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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