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哪家鋪子前頭的燈好看,逛街的人也會在鋪子前頭多駐足一會兒。


    鋪子前麵還有不少商販,賣熱騰騰小吃的,有賣自己打的簪子首飾的,還有從外頭販來的賣胭脂水粉。


    其中賣胭脂水粉和首飾攤子前頭的人最多。


    周遠知知道探春用不上這些,她的姐姐能成為貴妃除了才貌,更是聽說能工巧匠為其打造精美之物。


    這也是為什麽京城裏以娶到賈府的姑娘為榮,雖然明麵上不說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這些都是尋常東西,掃過一眼之後,他就不再看了。


    但是他看探春的目光在攤子那邊流連了一會兒,難道探春喜歡這裏的東西............


    周遠知走近一看,那些首飾也是普普通通的銀釵銅釵。


    這條街上的小販嘴都甜,旁晚擺出來就賣了好些東西出去。


    他剛打點好一位小姐,笑嘻嘻收了銀子。


    抬頭一看,就看見探春和周公子了。


    再一瞧,這兩人打扮就和旁人不一樣。


    少女氣質柔美且靈巧的大眼,甚是漂亮。穿的衣服材質貴重卻不張揚,一看就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那公子就更不得了,不說相貌英俊,就神態氣質就不是普通人。


    做生意的都是看人吃飯,兩人還沒走近,就直接誇了起來。


    “這位姑娘真是俊得很呢,跟天上的明月似的,瞅一眼我這首飾便看的蓬華生輝,


    我說姑娘也不必看,沒配得上姑娘的。不過話又說迴來,增光添彩的難尋,錦上添花的好找。


    姑娘,你快來瞅瞅這個!是不是和小娘子頭上的那簪子配一些?”


    聽著這小販一串串的話語,周公子嘴角微微上揚看了探春一眼。心想,這京城小販還挺能說的........


    那小販一邊說轉身從後頭找出來一個小匣子來,打開一看,


    銀線鏤空,中間點的藍色琺琅彩,然後做成了一朵海棠花的形狀。


    這簪子一拿出來,旁邊就有人湊了上來,小聲道:“這簪子真不錯。”


    探春也看出來旁邊那人估計是個托兒,但是她隻是不做聲罷了。


    探春之所以剛剛留步,是因為她看到了這裏麵的有些簪子明顯是仿造宮裏樣式。


    當然有好看的樣式出來,鋪主們為了搶奪生意紛紛模仿本身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但是這些簪子有些是宮裏剛剛才出的樣式,這小販馬上就能拿到七八成像的首飾出來,薛家正是做皇商的買賣。


    這個造假的衝擊一定會讓薛姨媽感到震驚。想到這裏,探春正想問問他手裏還有沒有其他的樣式了。


    “這個簪子可不一般,外頭現在絕對沒有的,姑娘帶上這是頭一份!說實話,也就是看著姑娘天上仙女一般,我這才舍得拿出來。


    否則就藏在我這貨箱裏等著正主來。姑娘,這簪子可遇不可求啊!”


    那小販手裏拿的那支簪子,材質做工儼然比不上探春頭上戴的。但是他也不想放棄這門生意,於是再次把簪子擺在探春麵前,又誇讚了一番。


    小販心裏想:做生意得有點鎮場子的東西。


    知道這個東西難得,進貨時候花了十兩銀子。就他這小本生意,怕放在攤子上有人弄髒弄壞了。


    於是就小心收了起來,他還以為這個東西會賣不出去砸手裏呢,沒想到來了兩尊貴客。


    周遠知看探春有些想要,雖然有些不解,但上前說道:“多少錢,包起來吧。”


    小販笑嗬嗬的說道:“這公子出手真是闊綽呀!”


    探春轉身張了張嘴,剛想開口,周遠知又低頭對她說:“看著好看,你拿迴去玩兒便是。”


    小販喜笑顏開道:“這公子對姑娘真的沒得說,這個簪子總共三十兩銀子,公子的一片心意,姑娘你就收下吧。”


    小販麻溜地把盒子蓋上,然後拿了條絲繩給盒子係上遞給了探春。


    “公子眼光好,這是小的攤子上最貴重的了,姑娘日月之輝的容貌這也隻是添光加彩之用。”


    探春聽著那話,微微笑了笑,示意後麵的侍書,侍書上前便伸手接過了那個盒子。


    “哎呀,今兒真是遇到貴客了!二位慢走,盼著二位呀早日稱心如願!事事如意!”


    後頭子有珞兒拿銀子。


    兩人繼續往前走,周公子覺得三十兩也值得,起碼讓探春笑了一笑。


    一個攤子一個攤子地繼續看過去,然後還在一間鋪子門口看人打鐵花。


    火花飛濺時探春忍不住往後躲了躲,


    然後周遠知就往前邁了半步,把探春擋在了身後。


    好在火花落地上之後就滅了,探春第一次見這個,侍書也沒見過。


    周遠知就沒急著走,耐心的陪著她們看那匠人打了好幾遍。


    “哎!快躲開-------------”


    突然身後有人大喊,周遠知迴頭一看,原來是一輛馬車被墜下的火星子嚇到,竟然衝到了街上!


    周遠知想都沒想,身後拉過了探春,將她護住。


    那邊侍書和珞兒也趕緊躲在一旁,好在那個駕馬的人十分熟練,很快就把那馬車趕出了街道,


    衝散的人群這才鬆了口氣,紛紛責備趕馬的人把車停在這附近。


    他嗅到些許鑽自她腕袖裏的帶著她體溫似的幽幽暖香,


    探春發絲也若輕輕拂過他麵臉上的皮膚,讓他感到微癢。


    他忍不住閉住了唿吸,此刻探春離了些,說道有些晚了,現在便想迴去了。


    周遠知看了看天色,點了點頭。


    兩人轉身從原路返迴,


    探春這次沒有落後周遠知,


    “剛才我買了那簪子,知道是為何?”


    探春輕聲說道。


    “不知,不過隻要你喜歡就好。”


    周遠知說道。


    “那個簪子應該是仿造薛家的,我也是剛剛才看到。所以還是要拿迴來給姨媽說一下。讓你破費了。”


    探春庶出出身,現在管理賈府自然是被提拔的意味。


    “你管家不容易,方方麵麵都顧及到真難為你了。”


    這是周遠知的真心話。他也知道前段迎春的事,也讓賈政甚是頭疼不已。


    後麵關於賈赦的安排也不會是太好。


    百姓以身脂膏血肉,供奉著天潢貴胄和滿朝紆金佩紫的王侯們。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公子磊朗君子貴勝英流,又蒙陛下器重,比起京城眾多子弟前途無量。”


    周遠知笑著搖了搖頭,隻是沒又說話。


    此刻,他的心有些沉了下去...........


    若是讓探春舍棄眼前一切跟著自己離開這裏,似乎都是非常艱難的決定。


    “比武的時候,聽說你受傷............”


    “沒事的,那都是小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周遠知笑著說道。


    “之前在南安王府,我本想親自說感謝你的。


    但後來又出了那事。”


    “現在京城裏並不是十分的安全,你日後出門也要小心。”


    周遠知說道。探春點點頭。兩人便不在說話。


    沒有過多話語,周遠知陪著探春走迴送到賈府。


    探春下了馬車,此時沒有了外頭的喧囂,


    當走到賈府後門,在隨之而來的一片深沉而溫綿的寂靜當中,遠遠聽到幾下隱隱的打更之聲。


    周遠知也下了馬,走了過來,侍書給探春披上了大氅後便退到一旁。


    探春低頭從袖袋裏拿出來一個香囊,


    淡藍色的,上頭繡的是雲紋和竹子,一條細細的絲繩係著。


    探春將那香囊遞給周遠知,


    “之前環兒給你的玉佩其實是他自己的。這塊是我的,用它換迴。”


    周遠知接了過來,笑著說:“原來如此。”


    “願事事順心,萬事隨心。”


    說完,探春慢慢垂首下去,


    門口光盈靜靜地籠著她低垂覆著睫影的眉眼,疏離客套和真心實意,周遠知能分辨得清,


    他笑了一下,“外頭冷,快迴去吧。”


    看到探春走了進去後,亦沒有迴頭。


    他伸手打開了那個香囊,裏麵是一塊玉佩,他拿到手心裏一看,


    頓時愣住了,大雁南歸...........


    剛剛她說這是她的玉佩,還說要換迴環兒的那塊..........


    或許是因為長久以來渴望期盼,沒想到現在終於有了迴應.........


    周遠知心中此刻仿佛有一股甘泉自胸間無聲無息地暗湧而出,


    感到幾許無法言語的甜蜜................


    第二天,工部營繕吏司外麵有人傳話說請賈大人出去見客。賈政連忙整了衣冠趕到門口。


    一看正是周遠知便服而來,正獨自立於門外台階之下。


    見賈政出來,待要上前施禮迎接。


    ”少將軍輕起。“賈政伸手將周遠知托了起來。


    “大人我前來是尚有幾句話,可容我請大人私下言及?”周遠知說道。


    賈政聽後心裏有些疑惑,但麵上還是客客氣氣將周遠知迎到了不遠處一座幽靜的茶樓內。


    在一間無人打擾的香室內,下人敬上香茗,便退了出去。


    周遠知略略打量了下懸著的幾幅字畫,


    最後停到一幅筆路清新超逸的行草前,端詳了片刻,


    迴頭說:“大人,可了解前段時間因為令兄欲將迎春姑娘許親的事情?”


    賈政一聽,不由得苦笑:“這事......讓少將軍見笑了.......”


    周遠知微微一笑:“其兄是其兄,大人所作所為光明磊落,不必為此介意。正因為這件事,也叫我認識了探春姑娘。”


    賈政目光一定,落在了他的臉上。


    周遠知並未閃避,迎上了他的目光。


    “賈大人,我與探春姑娘之前因為和親就已知道彼此。後來的種種事情的發生,到了如今,也沒什麽可隱瞞的,我對她極是喜愛,意欲求娶。”


    賈政沒想到竟把話還說的這麽直接,一時結舌,原本放鬆了的神情,慢慢又有些繃了起來。


    那可是海南啊.......她自己怎麽可能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況且她現在還是家裏的頂梁柱!


    周遠知神色不變,道:“大人是明智之人,我亦有自知之明。隻是昨日我與探春姑娘見了一麵,她心意我已了然。故今日前來求大人恩準。”


    賈政不由的呆怔了一下!


    探春自己也願意?他怎麽不知道?


    周遠知見賈政仍不說話,於是繼續說道:“若能得探春姑娘為妻,便是我周遠知這世修來的福分,我也定會竭盡全力護她一生周全。”


    “望大人成全!”


    周遠知說完,撩起衣擺朝賈政雙膝落地跪了下去。


    賈政大吃一驚,當場石化,稍頃反應了過來,慌忙上前阻攔,道:“將軍,這是做什麽?折煞老夫了!快起!快起!”


    周遠知朝他恭恭敬敬地叩了個頭,說道:“大人,我知道探春自小在京城長大,又是您的掌上明珠。


    現在此刻要她離開你們,遠嫁他鄉。對老夫人和您都是一個難以接受的抉擇。老夫人將她撫養至今,恩情似海。


    我既然求親,大人緣何當不起我這一拜?大人盡管放心,我可起誓,若我有幸能求娶探春姑娘為妻,這一生一世,再無二心,定不會辜負於她。”


    賈政此刻心裏七上八下,亂糟糟的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將軍,並非我不相信你。隻是海南賈家尚無親眷,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在外............”


    賈政下麵的話,不言而喻。


    一個庶出的姑娘嫁入海南統製府內,難道不會被人詬病麽?姑娘受了委屈給誰說?


    “大人,我今天冒昧前來,實也就是為了表明我這一番心跡,成全與否全在大人一念。


    倘若大人答應,我必向懇求聖上賜婚,給探春姑娘一個殊榮加身。到了海南無人敢小看她。


    大人,我心裏話已說,請大人慢慢考慮便是。”


    賈政此刻表情帶了絲難言之色,躊躇了下,暗歎一口氣,終於說道:“白天在宮裏時,聽聖上說寒門尚可娶貴女。將軍既然願結此緣,


    倘若聖上肯賜婚保探春外嫁,我便無話.............”


    周遠知一聽,心裏湧出狂喜之情,起身低首向賈政道了聲謝


    ............................


    珞兒從外頭匆匆迴來,一把抓過桌上的茶壺。


    也不用杯子,仰脖對著壺嘴,咕咚咕咚一口氣就把壺裏的茶水給喝光了。


    “去了哪裏?怎麽渴成這樣?”


    李凝道笑著搖了搖頭。


    珞兒抹了下嘴,放下茶壺,拿起包袱打開往桌子上一倒。


    嘩啦叮咚,花啊粉啊胭脂啊小鼓啊亂七八糟的一堆小物件便倒了出來,裏頭居然還有一個糊了花紙的小兔子。


    ”看看,都是我買的,全給你了!”


    “我要這些幹什麽?”


    李凝道不由得笑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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