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底,古龍聽見這一聲聲“嗷嗚”沉默了,他自己都不想叫了。


    什麽玩意兒啊?!!


    若不是親眼所見,以他萬年的龍生閱曆竟然聽辨不出這是個什麽物種。


    靈身實力十不存一,魔身在那個地方掌控不了,心竅不穩魂魄不全。


    龍龍悲傷,龍龍不說。


    修士們到了潭底,修為高的可以適應這裏的環境,修為低一點的服用藥修的禦水丹。


    “人類,你們始終不肯放過吾麽?”


    沉悶威嚴的聲音響徹黑潭,貫穿在眾人耳畔。


    謝傾握緊素劍,望向玄磷石柱中盤旋的巨龍,她對上那幽深的豎瞳,感到了一絲悲涼和不甘。


    古龍的身軀極為龐大,弟子們在他眼裏就像小蝦米一樣。


    它被鏈條束縛著,謝傾認得那些,是天靈鏈,和聿亓玄晶棺上的別無二致。


    “你……”


    謝傾遲疑一瞬,卻見古龍身上散發出魔氣,朝他們席卷而來。


    古龍雖被天靈鏈壓製,依舊知曉九重塔中的事,六層時蛟龍暴露過魔氣,他也不必做戲了。


    “吾乃天地靈物,墮魔亦是乾坤,爾等人類怎敢冒犯?”


    素劍露芒,劍氣為障阻隔魔息。


    遲夙微微歎息:“高傲龍魂,不滅永生。若他沒有墮魔,便是這天地間第一聖。”


    可是古龍墮魔了,一切都變了。


    謝傾不做評價,結合眼下情形,隻道先對付魔龍。


    潭底光線幽暗,局勢緊張。


    魔息暴虐,穿梭在修士們之間。


    江執麵對這些魔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不禁凝向古龍。


    “你本就受限,必敗無疑,反抗又有何用?”


    古龍冷哼一聲,狠狠掙了下天靈鏈,他不甘心:“你也是魔族,憑什麽你好好站在這裏,吾卻要被人指責關押!萬年了,吾何其不易?!”


    同樣被困了一萬年,它這般憤慨,倒顯得聿亓劍淵那縷魂可愛極了。


    古龍與弟子們大打出手,黑潭動蕩不安,連帶著整個第九層都受了點影響,空間有一瞬的扭曲。


    九重塔原身不斷變化著,光鮮亮麗的外表開始褪色,守塔的仙盟修士冷汗漣漣。


    仙門百家的弟子們紛紛拿出正派氣勢來,從容應對。


    “各就各位——上!”


    人魔大戰,一觸即發。


    “你們懂什麽?!你們懂什麽?!!”古龍哀鳴,龐然身軀強行扯著天靈鏈立起來,鏈條錚錚作響。


    謝傾看見他的龍身變得虛幻起來,眸子泛著迷迭的異光,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樣。


    以靈身為祭,請諸君入夢。


    古龍身體消散,剩一縷神魂,或者說這才是他本來的麵貌,它在九層隻有一縷神魂。


    天靈鏈條依舊封鎖著他,仙門百家的弟子們全然昏沉過去,陷入埋藏心底的記憶裏。


    古龍萬年走不出過去,他要讓這些人類嚐嚐困頓和被人曲解的滋味。


    謝傾撐著素劍最後才倒下,她意誌力堅強地朝四周晃了一眼。


    不是——


    千人大通鋪啊?


    遲夙本來還擔心她入夢怎麽辦,感應到她在想什麽以後,瞬間不慌了。


    主人你安心睡吧,睡到自然醒。


    待謝傾暈倒後,遲夙靈身出來輕扶了她一下,讓她平穩地躺在沙地上。


    突然冒出這麽個劍靈古龍挺驚訝的,但遲夙淡定地盤坐在一旁,神色自若。


    “別看吾,你傷不了吾。”


    古龍偷偷打量遲夙,好像確實傷不了他,但古龍很疑惑啊,“你不擔心這些人嗎?”


    遲夙為謝傾整理衣袖,擺出安詳的模樣,輕飄飄說道:“吾相信吾主,死掉也能從地裏爬出來。”


    古龍:“……”


    哇你,好極品的劍靈啊!


    劍靈老婆這般作風,謝傾是一點看不到了,她眼前的世界此刻已經變為了現代社會,而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站在她麵前。


    “你算什麽?心魔嗎?”


    謝傾頭腦清醒反應不大,盯著身穿病號服的自己。


    那人輕笑道:“難道不是嗎?你有多麽恨自己,多麽怨這個命數,你……啊!!”


    她還沒說完,謝傾直接上去把她踹翻了。


    病號服:“???”


    謝傾一臉冷漠,抬手就打,硬是把自己的心魔打懵了。


    “你他媽連自己都不放過?!”


    “閉嘴,去死。”


    病號服真無語了:“你現在重獲新生了,就這麽對待在病床上躺了三年的自己?從來不知道珍惜自己,也別怪老天無情!”


    謝傾微微眯眼:“我打我自己還需要理由?”


    病號服:“……”尼瑪。


    謝傾:“滾吧,下一個。”


    如果這個病號服有死因,可能是被自己打死的,也可能是被自己氣死的。


    病號服罵罵咧咧地消失,轉而是一個髒兮兮衣衫不整的小女孩出現在麵前,她表情淡淡的,手裏還拿著把小刀。


    謝傾微微挑了個眉,這似乎是她被親戚丟掉,第一次來孤兒院的時候。


    那是她總跟人發生爭執,院長對她很是頭疼。


    小女孩眼神空洞洞的:“他們都不要我……都不喜歡我,我在這個世界好多餘啊。”


    謝傾看了她兩秒,蹲下身來奪過她手裏的小刀,溫柔地下手。


    “那下個世界見嘍。”


    緊接著,各種各樣的謝傾都被自己嘎了。


    孤兒院中被人偷偷下藥的,學生時期優秀卻不被認可的,熬出頭來查出遺傳病的……


    “我連父母都沒見過,憑什麽還要得遺傳病?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謝傾沉默地把這個也搞死。


    縱觀全局,這是她短暫的一生啊。


    病號服再次出現,帶著冰冷的笑:“你敢說你不怨嗎?”


    謝傾平靜:“我確實討厭天道,但我從來不怕它,所以……你這個夢境,對我毫無殺傷力。”


    “是麽?”


    病號服一笑,變成了謝傾現在的模樣,像是在照鏡子。


    修真界的謝傾很平和,她問道:“那要是兇劍失控,清閑山覆滅,你怕不怕?”


    謝傾看著這人蹙了下眉:“我不會讓這事發生,永遠也別想。”


    她怕,但她誓死不屈。


    修真界的謝傾垂眸,輕輕點了點頭,舉手投足間不似她本人。


    “你不會是原身吧?”謝傾忽然問道,雞皮疙瘩起來了。


    修真界的謝傾聞言笑了,表現相當隨意:“你做你的就好,管我是誰?你我皆是謝傾,你我皆不信命。”


    謝傾在這一刻徹底釋然了,她翹起唇角,認真看向那個人。


    “謝傾,祝你好運。”


    我們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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