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隻有你一人留守,又沒有其他人迴來過,怎麽看都是你喝掉的吧?”


    “話雖如此........”


    大門敞開,各執一詞的爭辯聲傳進周科與朱子恩耳中。


    他們齊步走進木門,看見令狐詩雨和李靈玉擋在桌子前,天白則被驅逐到對麵。


    周科先是眺了一眼桌上的陶碗,最右邊的那一個空空蕩蕩,裏麵的泉水不見蹤影。


    “泉水非我所飲,我看到的時候已是空碗,你們萬不可‘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糊塗)’”天白言辭薄弱地辯解著。


    其實他不在乎有無受到冤枉,隻是對自身的失責感到愧疚。


    令狐詩雨聽到地板踩踏的吱呀聲,迴過頭來恰好撞見周科兩人,“周科,朱子恩,你們迴來的正是時候。”


    周科眼睛撇過一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早知道你們聊得那麽和睦,我在門外躲著算了。”


    “你正經點吧,泉水事關重大。”朱子恩走到桌子前,拿起空碗顛倒了一下,居然真的一滴液體都沒有剩下。


    “天白,怎麽一迴事?有人進來過?”他看向天白的眼神仍是信任。


    相處的時日較長,朱子恩對自己的舍友還是相當了解的。


    天白雖然嗜酒如命,玩世不恭,但是骨子裏有著文人的傲氣與浪漫,絕不會做出雞鳴狗盜的卑劣行徑。


    這也是他們一開始選擇讓天白留守,而非周科的原因。


    “我沒見到‘梁上君子進我門(小偷進門)’。”天白否定地搖了搖頭,“當我注意到異樣,泉水已經不見了。”


    這應該是實話,畢竟撒一個這樣的謊言毫無意義,反而會加重嫌疑。


    “沒人進來過,泉水卻憑空消失。”朱子恩聞言望向另外兩碗泉水,“另外兩碗沒事,也不可能是因為性質特殊而蒸發。”


    他轉而看向令狐詩雨和李靈玉,“你們迴來時,碗裏就已經是空的?”


    令狐詩雨如實迴答,“對,兩三分鍾前,我和靈玉進門就見到天白盯著空碗看。”


    李靈玉沉默著點頭。


    天白亦沒有反駁的意思。


    證明令狐詩雨所言句句屬實。


    “這就奇了怪了,難道偷竊泉水的家夥會隱身?”


    學習著周科推理時候的模樣,朱子恩正絞盡腦汁地進行著思考。


    他希望能夠找到一點兒蛛絲馬跡,以此洗清同伴的嫌疑,並且揪出幕後的威脅。


    然而——


    本就渺茫的希望被一隻突如其來的手無情破滅。


    “吵架多傷感情啊。”周科不知何時走到桌子邊,他伸出單手,五指扣住桌底,抬手掀動。


    桌子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翻轉,失去立足之地的陶碗更是撲飛到數米遠。


    清澈透亮的泉水灑到木板的縫隙裏,很快滲透了下去,僅留出淺淺的濕印子。


    “既然大家都說沒喝,這樣不就公平了?”周科攤著手掌,一副合情合理的模樣。


    他覺得有理,其餘人隻覺得有病。


    “你這個撲街都幹了些什麽好事!”


    令狐詩雨最先從震驚中緩和過來,她飆著家鄉的粵語衝過來,想要拽住周科的衣領。


    周科預判著側身躲過,毫不在意地說道:


    “沒必要過分執著一兩碗水,我和朱朱bond上山時找到了泉眼,那裏的泉水多到根本喝不完。”


    令狐詩雨這才壓製住拔錘子的衝動,嘴上還是忍不住罵道:“那你好歹說清楚再行動!之前居然還有臉說團結,明明最獨斷專橫的人就是你!”


    跪在地上,木訥盯著陶碗看的朱子恩被連綿不絕的斥聲驚醒。


    他望向周科的眼神盡是茫然。


    山上根本沒有什麽泉眼,這是隻有陪同著上山的他才知道的情況。


    “嘿嘿........”周科對視了過來,眨動眼睛暗示著不要暴露。


    “什麽意思,他到底想幹什麽?”朱子恩心底不解,但還是默默閉上了嘴巴。


    泉水分配的問題被蒙混過關,隊伍的內部矛盾暫時得到平緩。


    眾人圍著圈坐下,一邊分享著情報,一邊拿李靈玉斬獲的海魚煮著湯。


    細嫩的魚肉被樹枝挑得軟爛,一縷縷的,像是凝結的雪花和糖霜。


    自帶鹽分的海水蒸騰出鹹鮮的白煙香氣,低頭看時,魚湯翻滾成誘人的奶白色。


    沒有花裏胡哨的佐料,有的隻是大自然的清爽。


    “咕.......”令狐詩雨剛準備講話,肚子就先一步咕嚕嚕被香氣勾起。


    “不好意思。”她有些尷尬地吞咽著飛速分泌的唾液,隨後又響起一聲咕嚕。


    這一次,是別人的肚子在叫。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中心的一鍋魚湯。


    “我和靈玉先是在村莊裏找尋老人,逐間房子排查,最後在一間小廟找到了他。”


    或許是為了早點吃到魚湯,令狐詩雨的語速略快。


    “他跪在發黴的蒲團上,麵朝一尊雄偉的佛像,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嘴裏不斷小聲念叨著。”


    她說到此處,似是迴想起什麽詭異的事物,神色微變。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上看,發現........那尊佛像是沒有頭的。


    脖子的位置像是被斧頭從側邊一下一下地鑿開,金漆摩擦得坑坑窪窪,簡直是在流血一樣。”


    佛像遭到褻瀆,眾人心裏多多少少生出一種恐懼感。


    這份恐懼主要來源於見證強大事物遭到毀滅所帶來的不安。


    李靈玉給令狐詩雨盛來一碗魚湯,她順勢接過話尾:


    “吾聽力尚敏,聽到了老人家叨念的禱詞。”


    她努力迴想著,爭取一字不差地念出。


    “偉大的海神,我要向你謝罪,我要代替我的家人向你謝罪,我要代替我的祖祖輩輩向你謝罪。”


    “碧藍的大海是海神您所慷慨給予,我們人類造孽苦多,早已失去享有陸地的權利。”


    “凡是踏足陸地者,必將受到懲戒。”


    “須飲下山間之泉,成為海神信徒,虔誠叩拜,方可得到饒恕。”


    “海神.......海妖在老人眼裏卻是海神嗎?”朱子恩仔細琢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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