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我勸你莫要再管閑事!”陳釀有點暴躁的看著沈酒,掙紮著把自己的衣衫從他手中解放出來。


    要不是看他長得好,還救了他一命,他剛才就跟他鬧了!


    “你覺得你配下去嗎?”沈酒站在一旁,冷嗖嗖的看著他說道。


    陳釀迴頭看了一眼清澈的池塘,再低頭湊湊自己的泥衣,他紅著臉硬著強:“我怎麽不配!”


    不就是池塘水太清,他太髒了嗎?那他下去不就是中和一下嗎?


    這時突然刮來一陣冷風,沈酒側眸就見那朵蓮花傾斜著莖身往他這邊靠來,麵容不禁溫和了幾分,走過去,看到了蓮花旁邊浮起的石頭。


    “東西在這。如果沒什麽事請你盡快離開這裏。”沈酒彎身把石頭撈了出來放到了陳釀旁邊又折了迴去繼續和蓮花談笑。


    陳釀看著放在他手旁,變暗的石頭,心咯噔一下。他視線轉向西邊。


    看到了熊熊巨火燃起。


    “走水啦!陳家莊走水啦!”


    “天嚕啦。這火怎麽這麽邪氣啊!”


    “那陳家莊一下子燒的幹幹淨淨的!”


    “這是遭了什麽孽啊!”


    聽著周邊的聲響,陳釀僵硬轉頭看向他手旁的傳家寶,眼睜睜看著它碎開,化成了碎屑。


    他唿吸一窒,沒緩上來,眼一翻,暈了過去。


    來來往往的人群在驚歎不遠處陳家莊的悲狀。


    沈酒輕柔地撫摸著柔嫩的蓮花,最後垂眸輕歎一口氣把人帶迴了酒肆。


    總不能就把人扔在路上,擋著別人的道怎麽辦。


    申時,陳釀才悠悠醒來,他雙眼無神的看著酒肆的竹木門,想到什麽突然跳起跑了出去,看著遠處還殘餘的濃煙,一屁股癱坐到地上,喃喃道:“娘說的是真的,完了完了。“


    陳家莊這二十年的寧靜算是完了。


    他家的傳家寶是真的,想到這,陳釀連忙摸身上,才發現包袱已經不見了。


    “兄台,我的傳家寶呢?”陳釀急急忙忙又跑迴酒肆問正在釀酒的沈酒。


    沈酒一手拿著玉瓶一手拿著酒勺聞言,淡淡迴道:“在你睡的軟榻旁邊。”


    陳釀定眼一看,腿一軟差點倒下。


    看到那一團混著土的碎屑他才想起來,傳家寶從池塘裏撈出來碎了。


    “嗚嗚嗚,娘,我對不起你。”你留下的唯一東西我都沒有保護好。


    陳釀獨自悲傷了一會,把桌上混著土的碎屑倒在掌心出去,在池塘旁邊撿了一塊還算正經的木板,立了個碑。


    磕了三個響頭後,他道:“家寶,你走好。”


    守了陳家莊這二十多年也辛苦了。


    在陳釀看不到的後方池塘,他那句話說出後,一條身形漂亮流暢的紅錦鯉躍到水麵上空猛地又砸了進去。


    濺起的水花打在池塘角的蓮花花身上,蓮花搖著莖身,訴著不悅。


    沉進水裏的紅錦鯉湊過來蹭了蹭它的莖身。


    陳釀站起身,覺得有點不對勁,手往身後一摸人傻了。


    他這地離池塘還一段距離的,怎麽後麵的衣服濕了。


    池塘裏麵的紅錦鯉還在不停的吐泡泡,漂亮的紅瞳裏滿是怒火。


    什麽家寶,這名字難聽死了。


    它可是仙子飼養的靈寵,好不容易化形出了束縛的牢籠,可是仙子的後代好像是個腦子不太靈活的傻子。


    陳釀站起身拍了拍後麵沾的土,一晃一下午就過去了,安頓好傳家寶,他才發覺他有點餓了。


    迴到酒肆,看到酒桌上的一盤酒鬼花生,他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淚眼汪汪的看著一旁還在釀酒的沈酒:“兄台…你能否當我爹啊?”


    他現在無家可歸急需一個親人。


    麵前的兄台眉清目秀經營一家酒肆,前途無量啊!


    沈酒握勺的手一抖,他轉頭淡漠的看了一眼淚汪汪的某人,無奈收迴視線:“餓了,就吃。”


    也不必開口,語出驚人。


    得到這個迴答,陳釀麻溜地坐在木凳上,拿手抓三兩下就把那盤花生吃完了。


    陳釀吃完還很懂事的把盤子和桌子擦了擦,隨後坐在一旁靜靜的看沈酒釀酒。


    不得不說長的好看的做起什麽事來都是賞心悅目的。


    陳釀坐在長凳上,對著手指,欣賞了半天沈酒釀酒的身影才弱弱開口:“兄台…你這酒肆可還缺人?”


    陳家莊都被燒了,他已經無家可歸了。


    沈酒站直身,把剛才裝好酒的酒壺遞給了陳釀,“半山腰有位老顧客,姓陶,你把酒壺送過去。”


    沈酒看陳釀臉上的擦傷,又走到一旁遞給了他一小瓶藥膏。


    罷了,看在這人腦子不太聰明的份上,他勉強扶弱一下。


    陳釀聞言,眼都亮了,接過酒壺拿起藥膏對著沈酒鞠了一躬,真誠道:“兄台放心,以後有跑腿的活盡管吩咐我。”


    娘說的不能白吃白喝。要用勤勞的雙手和雙腿去換對應的報酬。


    半山腰


    昨夜陶沉閉著眼幫人匆匆洗漱一番,今日一大早他爹就對著他教育了半個時辰。


    總結就一句話要好好對待人家小姑娘。


    時韶醒來就沒有閑著,幫著把陶家這小木屋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又是挑水又是做早飯的。


    她已無家可歸,昨晚那漢子的救命之恩,她得報。


    這年頭,女孩子唯一值錢的也就是她整個人的勞動力。


    左右不過平淡一生,逃離了那個地方,看這家人簡單樸實這裏倒也是個良地。


    陶爹觀察了時韶一整天,對這個勤快的女孩子更加滿意了。


    他把陶沉拉到一旁,語重心長道:“小時是個好孩子,你後麵可要好好照顧人家,你一會去山上打個野兔迴來,給小時補補身子。”


    再看時韶那清瘦的小身板,陶爹滿是心疼。


    陶沉再次聽到老爹的嘮叨,皺著眉應下,纏上麻繩背起弩弓就往外走去。


    落日餘暉下的林子有種別樣的景致,颯颯的風聲作響,陶沉手握弩弓朝他設置的陷阱處走去。


    陳釀沿著那條不明顯的小路往半山腰走,越往上走,雜草越多都把路掩著了。


    夜色漸濃,陳釀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剛才來時的激情被風聲吹滅了。


    沈兄說的沿著這條小路就能到地方,然而此刻前麵的路被雜草覆蓋,第一次上山的陳釀傻眼了。


    怪不得莊裏人都說雲澤山是靈氣十足的一座山,這山上的藤蔓,雜草未免也太旺盛了點。


    陳釀拎著酒壺看著前麵雜亂無章的藤蔓,再看看前方的林子傻眼了。


    無方向感的陳釀絕對不會承認他是暈方向了的。


    陳釀撓頭皺眉,愁死個人。


    不是說半山腰隻有一戶人家嗎?為什麽他已經走了這麽久啥都沒看到全是林子。


    黃昏的美景他已經無心欣賞了。


    想著自己信誓旦旦接下這個跑腿活,陳釀心裏給自己打個氣,隨後點兵點將選了西方。


    然後很悲催的踩空,急忙護住酒壺,還沒有來得及扶下旁邊的矮樹,他又被藤蔓絆住,一個沒穩住,往下坡滾了下去。


    “我靠!救救…噗噗…”猛烈的滾力加上掃在臉上嘴邊的雜草。


    陳釀感覺自己要被這雜草藤蔓刮死了,好不容易睜眼看了眼自己滾下去的方向,他心一涼,慌忙去扯周邊可以減緩滾力的東西。


    可惜什麽都沒有抓到,眼看離那又尖又粗的尖刀樁越來越近,陳釀直接屏住了唿吸。


    我天,老天爺不會這麽玩他吧。他沒保護好娘留下的東西,這條小命都要給他收迴去了?


    千鈞一發時,陳釀的左腳突然被人抓住,眼珠子直直盯著離他還有三毫米的尖刀樁,猛地鬆了一大口氣。


    還好還好他娘保佑,他命不該絕。


    懷裏的酒壺早已經裂開,酒香味在林中散開,陳釀迴過神,僵硬的爬起來,看到了站在一旁背著弓弩的陶沉。


    “你是何人?為何上山?”陶沉本來要去東邊,卻被一股酒香味吸引,淡淡的酒香讓他心癢癢。


    雲澤山靈氣濃,別看隻是半山腰也有不少野獸,平常都無人上山,上次是時韶這次又來了個男子。


    “感謝感謝兄台的救命之恩。”陳釀連忙上前就要跟救命恩人握手卻被救命恩人嫌棄的躲開。


    陳釀沒當迴事,很認真的迴答陶沉:“我是山下東籬酒肆的跑腿,這邊來給半山腰的陶家送酒。不過現在非常抱歉,我…把酒壺弄碎了。“


    “兄台可知半山腰處的陶戶人家在何處,我這邊得趕緊趕過去跟人家道個歉。”


    “我就是,你說你是山下東籬酒肆的?我爹每逢十五才會喚人來送酒為何你今日跑腿於此?”陶沉不解。


    陳釀傻眼了,對上救命恩人嚴肅的眼神,他一時卡殼,坑巴道:“那個…我…那個沈兄隻差我來送酒,具體的我這也不是很清楚。”


    陳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看了一眼旁邊壞掉的酒壺。


    陶沉見這一身狼狽看起來不太聰明的陳釀,略微嫌棄的皺眉開口:“這邊半山腰陷阱比較多,主要用來捕野獸的。這邊你酒壺也壞掉了。就趕緊下山去吧。到了晚上,這路更不好走了。山上不要常來,否則怎麽被野獸吃掉的都不知道。”


    最後一句,陶沉好心提醒一下。


    說完,可惜地看了一眼灑在雜草上麵的酒水,還真是便宜了這些雜東西。


    陳釀聽完,愣住了,此時一陣晚風吹過,他隻覺得像是被什麽黏上,冷絲絲的好嚇人。


    “那個兄台,這邊通往山下和半山腰的小路隻有這一條嗎?我上來的時候發現這小路都快被周邊的雜草掩著,我這才一時失了方向,不小心被絆倒,造成了現在狼狽的場麵。可否麻煩兄台幫忙帶個路?”


    陶沉聞言,把視線從雜草轉移到陳釀身上,又抬頭看了看天色。


    他耳尖,已經聽到了輕微的野獸聲,想著老爹交代的任務,再看了一眼不太聰明的跑腿,眉頭皺的死死的。


    陳釀約莫等了一分鍾,才聽到救命恩人悶聲的一句:“跟我走。”


    他麻溜地跟著人下山,走之前還不忘對著旁邊碎了的酒壺揮揮手。


    再見了,小壺。


    把人送到山下,這個點天已經黑了,想著還沒有抓到的兔子,陶沉帶著怨氣的掃了一眼陳釀,冷聲道:“下次方向感不好就別亂跑。“


    一路上這人老是跟不上速度,不然他早折迴去說不定還能逮到兔子,現在磨磨唧唧一路,夜色降臨,隻怕半山腰都是些野獸,狼什麽的。


    陳釀:?!


    東籬酒肆亮著光,沈酒提著燈籠站在池塘邊,及時看到了遠處兩個身影,迎了上去,待看到陳釀那一身髒衣時,他先是沉默了三秒才開口道:“早知我就不輕易差你了。”


    是他考慮不周,雲澤山外傳是座靈山,其實還是挺玄乎的。


    他本來就看出這人不太聰明的樣子,竟然還放心讓人去送酒。


    可能這段時日釀新酒上癮,時常迫不及待想讓老顧客品嚐一下給點建議。


    是他心急了。


    “對不起,沈兄。”陳釀聞言老老實實上前,鞠躬態度十分誠懇的道了歉。


    夜色下,燈籠旁的白色俊影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陶沉主動開口問道:“這位可是酒肆的沈兄?”


    他常聽老爹誇讚山下有位才人,釀酒,作詩樣樣精通。


    他在半山腰待慣了,對下山提不上任何興趣,這次要不是看人實在太蠢,怕他白白給野獸加餐,最後還讓他費力把野豬那些扛迴去,他才不會好心的送人下山。


    但現在站在山腳,酒肆裏的酒香傳來,越聞越濃讓他眼睛一亮。


    沈酒朝陶沉點頭,淡聲道:“多謝兄台幫忙,如若不急不妨來酒肆品嚐一下新酒。喜歡哪種口味的,迴去的時候可以跟陶叔帶點。”


    沈酒與陶叔見過幾次麵,時常聽起陶叔講到他有一子,長了張硬朗的麵容總是兇巴巴的看起來很老成,同時也會誇他家那子一身勁猛的緊,能把野豬扛迴家呢。


    今夜一見確實看著很健壯。


    既然已是夜色,陶沉莫名被酒香勾起了饞癮,他頷首應下跟著沈酒往酒肆走去。


    在三個人往酒肆走去的同時,一旁的池塘上方,泛起白光照在了酒肆和池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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