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後院,石板小路。


    羅然擔憂迴去晚了被衍悔大師責罰,一路都是小跑。言朔隻能跟著羅然一路跑著,也沒機會說話兩句。


    言朔也分不清穿了多少處迴廊小院,直至進了藏經閣朱紅小門,見了一條青石板小路,羅然方才停了腳步。


    小路兩側的綠竹青翠已染到一丈多,比起謝聽舞來時要幽靜深邃得多,更具洗心明性之境。


    羅然彎腰重重喘了兩口氣,緩了半晌,才站直道:“差不多了。”


    言朔本來見守門和尚慧本如此尊敬羅然,還覺得羅然本事不小。沒想到跑這兩步就喘成這樣。別說自己學了點功夫,就算是沒學的時候,也比這小禿驢強不少。


    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言朔恭敬道:“請問這裏是哪裏?”


    羅然卻不客氣,道:“你真笨,我都說了要迴去,這裏肯定是我住的地方啊!”


    言朔撇了撇嘴,心想這小禿驢還是個呆瓜,也不想和他多糾纏,便問道:“百曉生在哪裏?”


    羅然指著前方道:“前麵有個院子,和我師父在裏麵念經呢。咱們走過去。”


    言朔點了點頭,與羅然並肩走著。


    言朔偏頭瞧了一眼羅然,見他小小個,連自己肩膀都不到。道:“你叫什麽?”


    羅然道:“羅然,你可以叫我然爺。”


    言朔暗罵一聲,遇到自己還會擺譜的了。都說少林寺和尚清心寡欲,咋麽寡出這麽一個小屁孩。言朔道:“我叫言小北。”人在江湖飄,還是用另一個名字比較保險。


    羅然笑道:“我知道,窮酸鬼和我說了。”


    言朔想起此事,便問:“你怎麽叫百曉作窮酸鬼?”


    羅然道:“他念起經來,總是搖頭晃腦,跟那些來廟裏上香的人一樣。有一些師侄哥就會說他們是窮酸腐儒。”


    言朔想想確實是這樣,不過羅然這副模樣確實有點顛覆他對和尚的認識。他在長安也不是沒有見過小和尚,走起來路來兩隻手掌貼的緊緊,肅然規矩。哪像羅然這樣,提著個木籃,大搖大擺,都要把籃子甩到天上去。


    言朔道:“你的師父是衍悔大師嗎?”言朔想起百曉生說過謝聽舞要帶他去找衍悔大師。


    羅然道:“是啊。我師父很有名氣的。好像在你們江湖上,還當過天下第一呢。”


    言朔覺得連謝聽舞都得來找這個衍悔大師幫忙,本事自然是小不了,沒想到這麽厲害。言朔便道:“那你一定很厲害才是啊!\"


    羅然一下子便有些鬱悶,道:”我師父還沒教我武功呢,隻是讓我每天敲敲木魚,說我以後就會了。”


    以後就會?言朔道:“啥意思?”


    羅然搖頭,“不知道。”


    言朔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他肯定是要你先拜佛念佛,接著再學武功。你們少林寺的武功肯定和這個有關係。”


    羅然道:“師父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佛祖無相,那些金碧輝煌,莊嚴神聖的佛像隻不過是因為世人雜念太重,需要有個借力引導他們。而且師父也不會讓我學佛,他說學佛是因為心不安,我不用學。”


    言朔道:“那他還讓你敲木魚念經。”


    羅然道:“他說我敲得好聽。”


    言朔怔住,心想原來小不正經是因為老不正經。


    羅然頓住腳步道:“到啦。他們還在屋子裏念經呢。我們在外麵等等,再過一會就好啦。”


    言朔點點頭。兩人就坐在門檻上。


    言朔閑著無聊,又道:“你師父要是不教你,你就別學了,學武功可累了。我看你們這裏和尚這麽多,你待在這裏,不到處亂跑,沒人欺負你的。”


    羅然瞪大眼睛,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驚道:“你這人真怪,我看好多人都是擠破頭要進少林寺俗家院學武功。不過我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我看窮酸鬼天天要麽念經,要麽就是在院子裏射石頭,跳上跳下。看著都累,還無聊。”


    言朔終於找到知己,笑道:“你小子還挺聰明。”


    羅然還是搖搖頭,“我師父雖然不教我武功,不過我覺得我以後估計是天下第一。”


    言朔震驚到往後仰,看傻子一般看著羅然,道:“你?天下第一?什麽天下第一?”


    羅然若無其事道:“武功啊。”說著,還比劃了兩下。


    言朔見羅然比劃這兩下,簡直比自己還差勁,都生怕他打到自己。言朔算是知道為什麽衍悔大師不教羅然武功了,一個呆瓜學了也是白學,指不定還給自己氣死。言朔拍了拍羅然肩膀,鼓勵道:“你努力。”


    羅然眨了眨眼睛,重重點了點頭。


    “言兄!”說話間,院內傳來一聲驚唿。


    言朔站起身來,一眼便瞧見推開門出來的百曉生,同樣驚唿了一聲,跑了上去,一把抱住百曉生。


    百曉生縱是再遇言朔,十分歡喜。被言朔這突如其來的一下,也是整得不知所措。


    百曉生道:“言兄,你怎麽來了。”


    言朔道:“我滴老天爺,見到你太好了。你拿著你拿著。”說著,便把那張地圖遞給了百曉生。


    百曉生疑惑接過,道:“這是什麽?”


    言朔道:“我不知道,老大去哪裏了?還會迴來嗎?”


    百曉生道:“將軍不在少林寺了。至於行蹤,我便不知了。”說著,攤開地圖一看,皺眉道:“這是外族的文字,有點像梵文,也不大像。”


    言朔連本土的文字都不認識,更不說梵文不梵文了。心想謝聽舞不在這裏,這東西不如先放百曉生這,自己迴了長安,或是謝聽舞來了少林寺,都可以交給謝聽舞。自己帶著這玩意,實在太瘮人。要是硬著頭皮往江南走,有沒有這麽好運實在難說。


    百曉生道:“衍悔大師或許認識梵文,我拿去給他看看。”


    剛轉身便見衍悔大師走出。百曉生道:“大師,這是長安的好友,言朔。”


    衍悔大師慈祥一笑。言朔看了一眼衍悔大師,見他稀疏白發,除了腰杆比其他老僧直了些,便無太多區別。但不知為何,自己無由來對他起了敬畏,恭敬道:“你好,衍悔大師,我叫言小北。”


    百曉生將手中的皮製地圖遞給衍悔,道:“大師,您認得這文字嗎?”


    衍悔大師並沒接過,先是雙掌合十迴了言朔的禮,接著隻是淺淺望了一眼,就朝木階下的羅然道:“然兒,今天的功課要做完。”


    羅然哦了一聲,垂著腦袋穿過三人,走進屋內。衍悔大師也隨著羅然進去,不一會屋內便響起了一陣木魚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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