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老莊結識了第一位網友星辰,聊了一個中午,雖言聊得不深不透,卻也還算投機。不管怎樣,這位女子算得上有品位的那種。這恐怕也是老莊有生以來與素不相識之女子最長的一次談話,即使往日他所采訪過的女精英們,每次也不過一個小時罷了。可令老莊費解的是,這女子老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要說是“羞抱琵琶半遮麵”吧,似乎又不太像;說是“一枝紅杏出牆來”吧,好象也不至於。那麽這位妹妹之心境究竟何故如此淒涼?真真是令老莊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上午有采訪任務,下午埋頭寫稿,直至快要下班時分,老莊才有閑暇打開電腦。見有頭像在閃動,隨即打開,果然又是星辰,當時的時間仍是中午。雖言語不多,卻也讓老莊有幾分感動。

    “哥哥,認識你很高興。”

    “我剛學會上網,文化也不高,可能不配與你聊,隻是這些年來有好多心裏話從未對人講過,碰到你這麽個耐心傾聽的哥哥,實數難得。”

    “看來你今天確實忙,不在線,有點遺憾。希望還能與你聊下去。”

    “不知哥哥想不想認這個不合格的妹妹,等待再次與你進行心的交流。”

    就憑以上這幾句話,老莊豈有不認這個妹妹之理?僅僅是一次的交談,這位妹妹給老莊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想必她的心正在受傷,作為一名男人,一名被人稱為哥哥的男人,有責任幫這位女子解除心中之憂慮,讓其恢複往日的天性,享受大多數女子應該享受之歡樂。

    又過一日,這天正是清明節。一大早,天空陰雲密布,東北風吹到身上尚感覺有些寒意。半上午十分,風停了,不大不小的雨點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自然不自然地把人們的思緒帶到了壓抑的邊緣。

    午飯過後,那位星辰妹妹恰似如約而至,姍姍而來。

    “哥哥好。”

    “你好妹妹。昨日因忙沒能上線,抱歉。”

    “沒必要說抱歉,工作第一,聊天隻能忙中偷閑。”

    “是的,為了不至於影響你我的工作,我們是否作個約定,非業餘時間不聊。好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謝妹妹這麽善解人意。”

    “不客氣。”

    “昨日無緣對話,今日再敘前緣,見麵先問聲好,祝願妹妹春安。”

    隻見對方發來一個帶有“謝謝”字樣的表情。圖象是位漂亮的年輕女子,讓人覺得特別親切,特別溫馨。

    “清明時節細細雨,相伴妹妹淚花流。願聞妹妹傷心處,免得哥哥掛心頭。”

    老莊本無作詩的天賦,不知怎的,竟脫口秀般地不知從哪根神經裏連續嘣出兩首打油詩。

    “謝大哥如此關心妹妹。”

    “今日清明,不需要去祭奠逝者嗎?”

    “我就不去了,下午兒子去。”

    “兒子去,是祭奠誰?”

    “他爸。”

    “啊!!!這……這怎麽……可能?”老莊一時語塞,驚訝得目瞪口呆。“對不起,妹妹,我不該問得這般仔細,戳到你的疼處了。哥向你道歉!”

    “不必,早晚會知道的。本來不想告訴你的,見哥哥這麽實誠,不忍心瞞著你。”

    “那……妹夫……這把年紀,怎麽會……”

    “他是2000年走的,患的胃癌,做生意作下的病。”

    “哦。想必妹妹這些年來日子過得一定很艱難。生活上如果遇上過不去的坎兒,給大哥言語聲,我會盡力的。”

    “謝謝哥哥。”

    “真的,不要客氣。你說得對,你大哥是個絕對的實誠人。怎麽樣,現在從悲傷裏解脫出來了嗎?“

    “好多了,生老病死嘛,自然規律。”

    “關鍵妹妹是中年喪夫呀,這可是人生三大不幸之一呀!”

    “謝謝哥哥這樣理解我。”

    “你是個堅強的女性。隻是目前的心境似有些不太樂觀,是嗎?”

    “是有一點。”

    “今天是祭奠的日子,哥哥奉陪妹妹迴憶一下往日的歡樂好嗎?”

    “謝謝哥哥。說實話,每次迴憶我都要流幾次淚,可還是禁不住要去迴憶。”

    “美好的迴憶永遠是激勵我們向前奔的動力。”

    “簡單點吧。我們是爬火車認識的。”

    “哦。”

    “那是二十七年前……”

    “聽著呢。”

    “我趴拉煤的火車去北京上訪。”

    “哦。”

    “車開動了不長時間,我發現離我不遠的煤堆裏還有一個人。而且是個男人。

    “我就慢慢爬了過去。一對話,知道他也是因為家庭蒙受不白之冤去上訪的。

    “就這樣我們拉了一路。彼此算有了了解。他原來在東海艦隊,是個軍官。就因為家庭成分不好,全家都受到了衝擊。他被說成是‘混進革命隊伍中的跳梁小醜’,開除黨籍、軍籍,押送迴家。而我是因為有個叔叔在台灣,雖然幾十年沒聯係,但在那個年代,隻要有海外關係的,統統打成‘反屬’。我怎麽考慮這種一棍子打倒的做法也不合理,就也跟著大潮流整天上訪。

    “這是我第一次去北京,而他跑北京已經快十年了,每次也都是爬火車。

    “在火車開到豐台的一片小樹林時,見車速不是太快,他示意我準備跳車,而且囑咐我一定要盡量順著火車前進的方向往前跳,腳著地時要把小腿綣起來免得摔傷。

    “等他選擇了火車下方的一塊濃密的草地,給我眼神讓我馬上跳時,我憋足一口氣閉著眼睛就跳了下去……”

    “聽著呢,怎麽樣?”

    “那一刹那隻有害怕了,把先前他說的腳著地時應該綣腿的囑咐忘得一幹二淨。”

    “傷著了嗎?”

    “不傷著才怪呢。等他跳下後,趕緊往迴跑到我著地的地方,見我痛得裂著嘴隻想哭。一看,是腳脖子扭了。僅一會工夫,就腫得像個大饅頭。他攙著我都沒法走。無奈,他隻好把我背起來,一步一步朝前走……

    “就這樣,他背著我走啊走,約摸半小時的光景,終於見到一片水窪。於是,我們停了下來。在他背上的那半個小時,我傷心地一個勁地哭。要知道那時我才二十歲呀!他一邊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前挪,一邊不斷地勸慰我。畢竟他比我大一旬,比我經得事多,意誌也比我堅強得多……

    “我們的臉上、身上全是煤粉,簡直成了兩個煤黑子……

    “他幫我把外衣脫下,因為我的腳不能動,他先用僅帶的一塊棉油皂小心翼翼地幫我洗臉、脖子和手,又將我們倆的衣服洗了洗。湊合著就著鹹菜一人啃了個窩窩頭……

    “這時天已黑了下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我的傷勢又很重,他呢,因多年的營養不良瘦得皮包著骨頭。我說咱就在這裏過夜吧,他說沒辦法的事,我說你可不能欺負我呀,他說欺負誰也不能欺負你呀妹妹……

    “就這樣,我們一直坐在那片水窪旁邊說話。記得當時也是現在這個季節,一早一晚的還有些涼意。到了後半夜就有些受不了了。因為外衣還濕漉漉的,沒辦法,他先把他的一件襯衣披在我身上,自己卻光著膀子。我說你行嗎,他說不行怎麽辦?我說要不你就活動活動原地跑跑步,他說跑一會兒還行要跑下後半夜來我得累個半死明天就沒力氣背你去醫院了……

    “接下來,他還真的就原地跑起步來;再後來,他累得不能再跑了,就坐到我的身邊;再再後來,等他身上的汗楷掉了,也就扛不住寒風的侵襲了。於是,他的身子與我越靠越近,我當時不知是出於感激還是憐憫,也可能是覺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緣故吧,突然就側身抱住了他。於是,就在我二十周歲生日的那天夜晚,我帶著傷把一個女孩子的童貞給了他……”

    “妹妹,你的故事好感人呀!後來呢?“

    “上訪了幾次,都是我們倆一塊,也都是石沉大海。我們倆又都沒有工作。就試著幹起了小買賣,開始倒騰糧票,後來又販賣軸承,反正什麽掙錢就幹什麽。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就那樣熬了幾年也過來了。後來我倆都被落實了政策,安排了工作,他也恢複了黨籍,成了一家電子器件廠的工程師。我們也辦理了結婚手續。”

    “再後來呢?”

    “再後來我給他生了個兒子,那年他整四十,算是老來得子了。兒子隨他,又漂亮,又聰明。從小學到大學,一直學習很好,而且不用大人費心。就因為他年輕時整天上訪,饑一頓飽一頓的,落下了胃病,加上恢複工作後他又是個工作狂,整天沒黑沒白地搞科研,病情越來越重。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他又下了海,自己建了個機械加工廠,他擔任廠長,車鉗刨洗各種機床近二十台,生意搞得很紅火,每月純利潤都在兩萬多。那幾年我們的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可惜好景不長,他因積勞成疾,最後竟轉成了胃癌。死時才五十多歲……”

    老莊分明聽到了對方的哭泣聲,又似看到對方潸然淚下的樣子,一時有些內疚。“妹妹,都怪我,讓你迴憶這些往事,揭你的傷疤,使你又一次陷入痛苦之中。”

    “不,沒關係,有你陪我說說心裏話,我流點淚也是一種排解,心裏反倒舒

    坦。”

    “妹夫過世後很長時間沒有解脫出來是嗎?”

    “最近兩年剛好些。”

    “這就對了,不應該跟自己過不去。”

    “大哥,真的應該謝謝你。“

    “不言謝。”

    “就憑你對一個陌生女子的平常經曆這麽耐心的傾聽,就夠我受用一輩子了。”

    “這隻是一位優秀男人的一個方麵。”

    “是的哥,你身上的優點很多很多,我今天就先不談了。好了哥,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了,能給妹妹發一張你的照片嗎?”

    “對不起妹妹。一來又老又醜,且不愛照相;二來我也不會發。讓你失望了。”

    “沒關係,我給你發一張。”

    幾秒鍾後,對話框中提示對方發來一份文件,老莊用鼠標點了一下“接收”,一張照片便呈現在他麵前。

    畢竟這位網名星辰之女子長得何等模樣,以至老莊與其的感情交流發展到何種程度,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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