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在京城，在皇宮，好好守衛著大梁的獨苗天子。
大將軍說的對，不論小皇帝什麽樣子，昏庸也好英明也罷，隻要他在位，這大梁就不會散。有這麽多忠臣能臣，小皇帝隻要不直接向敵國投降，他們就肯定還能守出下一代皇帝。
這代皇帝不靠譜，無非是因為年幼之時在宮外養大，沒有規矩是因為沒有人教，大將軍說，等下一代天子出世，他們都是要好好被安置在宮中教養，斷然不能再放出宮去了。
先帝隻留下這麽一個幸存的獨苗苗，蔣帆再有不情不願，也是個保皇黨。
夜裏巡查之時，突然出現事端聲響，蔣帆立刻讓人帶隊去查看，自己飛身前去，早一步到了地方。
“蔣帆？”
蔣帆眼眸如刀，清楚的看到上位之人正是今晚宴會上才剛剛見到的臉，那是——皇帝陛下！
小皇帝蹲在房梁上，拍拍身邊的位置：“來，坐。”
蔣帆點頭，心中明白剛剛的聲響大約就是這位皇帝陛下發出來的：“陛下，夜已深。”
“朕當然知道了。”小皇帝沒有了宴會上的那種紈絝氣質，而是有些醉醺醺的，低聲說：“朕知道，他們都不是好東西，他們都像讓朕一輩子都聽他們的話做傀儡！”
蔣帆心頭一跳，陛下這是……另有隱情？他心頭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皇帝接著說：“哼，朝堂中也是，根本就沒有人聽朕的話，朕想做什麽，他們都會跳出來說不行……”
說的話有些含糊不清，蔣帆連忙說：“陛下，臣……”
剛說了幾個字，就被小皇帝直接打斷：“朕直到誰是能信任的，怎麽，你也想教朕做事嗎？”
“臣不敢。”
唿唿啦啦跑來的禁衛軍被蔣帆嗬退，瞧著人走遠了，蔣帆轉頭，明亮的目光再次看向尊貴的皇帝陛下。
小皇帝悶悶不樂的說：“大將軍為朕好，也被派去了邊疆，朝堂中甚至沒有個武官為大將軍說話！嗬，那些人克扣軍款還當朕不知道！”
蔣帆艱難開口：“軍款……”
“對，就是軍款！”小皇帝瞪大眼睛，低沉著聲音：“朕早就給大將軍準備了糧草和各種軍需，都被那狗東西給暗中攔下了，他就是看不得朕好！”
皇帝口中的“他”已經顯然易見，朝堂中除了蕭丞相，還能有誰有這麽大的影響力，能夠直接阻攔下一國皇帝的所行呢？
蔣帆握緊手中的刀，狠了狠心，迴答道：“陛下，臣隻忠於皇室。”
說完，心裏又有些忐忑，他一個區區禁軍首領，實際上根本見不得皇帝幾麵，皇帝說不定也對他沒什麽印象，談什麽效忠不效忠呢。
哪知道下一刻小皇帝就不顧尊卑，握住了蔣帆的手，一股酒氣撲麵而來，神情有些激動：“朕當然相信愛卿，愛卿忠我之心，朕都知道。”
禁衛軍首領，大將軍舊部，蔣帆是大將軍離京之前，為保護不喑世事的小皇帝下的最後一層保護。若是大將軍被牽製在前線，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現任的禁衛軍首領，便會帶領一幹禁衛軍，誓死保護皇帝安全。
唔，可能在那個時候，大將軍就已經知道了蕭丞相的狼子野心。
蔣帆在晚宴上還心有不平，此刻想起來宴會上皇帝那副昏庸無道的模樣，應當也隻是為了糊弄那些昏官的表麵而已。
皇帝沒有道理紆尊降貴的跑到屋頂，對著一個無足輕重的禁衛軍訴說這些東西。且陛下神色迷蒙，身上酒氣衝天，一看就是喝醉了。也幸好是陛下碰上了他，若是被蕭承一派人聽去，這大梁恐怕還要更亂一番。
蔣帆抿了抿唇，勸說道：“陛下，天色已晚，還是早些迴去休息才是。”
小皇帝眼睛亮亮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閉著眼睛說：“哼，朕知道！”
蔣帆再想說什麽，就聽見麵前的皇帝均勻的唿吸聲，是睡著了。
陛下生辰，宮中宴會，為了這個好日子，平民百姓也熱鬧了起來。民間有錢有閑，就自發舉辦了一些玩鬧的活動供人玩樂。
生辰宴之後，陛下還要罷朝三日，連帶著文武百官都不用早起上朝去了。
整個京城熱熱鬧鬧，歡天喜地。
唯獨隻有被賞賜了全府上下吃一個月窩窩頭的官員笑不出來。
“……” ：）
****
此時此刻，同一片夜空之下的賑災大臣狄吉抬頭遙遙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低下頭繼續扛著鋤頭挖坑。
河東幹旱，要造渠。河西犯的饑荒也是這連年的幹旱引起。
沒有水，就沒辦法澆地，沒辦法種田。甚至於平民百姓根本吃不上水。
這地方又不好打井，幾個官員在這裏當父母官都栽了坑，一個也辦不成這件事。唯有拿了聖旨的狄吉接下這個苦差事，每天帶著一幹人等在田間地裏找來找去，就是為了找出最好的打井的地方。
引渡黃河水太過遙遠，建一個引水之渠恐怕要經過幾年十幾年的努力，而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將這些能夠打井的地方全都打上井，起碼要先解決這附近百姓們的吃水問題。
剛開始來這裏的時候，百姓看見他們，遠遠的就避開了。狄吉不是很明白，便派人將那些百姓請過來，問他們。
百姓說：“俺，俺也不知道，俺就是見著貴人，不敢上前去。”打擾了貴人，就算把他們一家子的命扔進去都不夠。
平日裏一些在衙門的沒有正式入流小吏都敢對這些平民百姓大唿小叫，更別說是朝廷派過來的大官了。他們就是看上一眼，都算是墳頭冒青煙，他們的爹，爺爺，或許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大官！
百姓一笑，就露出牙花子，黑黢黢的皮膚上被太陽曬得滿是裂痕：“大官來了好，朝廷派人來了，俺們就有救了！”
狄吉沉默片刻，繼續悶頭做事。
他們做的快一點，就能早一點結束這場災旱。
三天前，狄吉剛剛來到河東，這裏駐守的官員一路風風光光的將他們迎了迴去，美酒嬌妾奉上，吃用之奢華，住宅之華美，與這幹涸酷裂的土地好像有些不太合。
狄吉曾經問那個官員：“為什麽不開倉放糧？為什麽不讓官府中人去打井去引水？”
官員笑嘻嘻的露著嬌美的妾室，不在乎的捧起酒杯：“那些都是百姓的事，我等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就是了。”
份內的事？
什麽是份內的事。
狄吉將他送來的東西統統記上帳，忙忙碌碌的又開始趕路。他不是來府郡引水的，他要到田間地頭去。
埋頭苦幹的日子中，狄吉也曾偶爾抬起頭，看向京城的方向。隻是不消片刻，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上去。
災旱，災旱。
饑荒，饑荒。
饑荒的地方，比起災旱更令人恐慌。
饑荒意味著人會去吃一些不知名動物的屍體，或許是腐肉，或許是草根，樹皮，甚至是地上的土。
狄吉連夜翻閱史書，結合本地的基本情況。並沒有著急將糧食的價格壓下來。
他知道，這裏並不缺糧。那些糧食都在商人手中待價而沽，他們想要將糧食賣上高價，想要趁此機會大撈一筆。因為錯過了這次饑荒，他們還不知道要過多少年才能再次遇上這種“好事”。
他先是將本地糧食價格高昂的消息傳了出去，接著又開始大肆提升本地糧食價格。
糧食商人們紛紛交頭接耳，懷疑這位新來的賑災大臣是想要做什麽。是想從他們碗裏分一杯羹嗎。
那隻是一件小事。糧商們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湊了幾百車糧食送給這位欽差大臣，隻要他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這高價糧食一事也就不是個什麽事情了嘛。
早些年，那這個欽差大臣，似乎也是這麽被對待的。
狄吉收下了那些糧食。
無論糧商心裏怎麽想，如何折騰，那都不歸狄吉管。他繼續將城內節節攀升的糧食價格往外傳播。
一個外地商人來了，他好奇又害怕，戰戰兢兢進了城，將手頭不值錢的陳年舊糧賣出天價，得了一大筆銀子之後。歡歡喜喜的離開了。
狄吉仍舊沒有管。
在然後，第二個，第三個……第無數個糧商來了。
他們在這小小的城池之內，想要高價賣出自己的糧食。
狄吉動了，他將先前糧商給他的糧食統統拿出來，用比糧商價格稍微低一點的價格出售。
百姓們果然轉頭跑去買更便宜的糧食。
糧商們生怕銀子都被其他人掙了，咬咬牙也跟著降價，大不了就是少掙一點點，總體來說，他們掙的還是很多，不虧！
狄吉那那些掙來的錢再買新的糧食，一直用比糧商低一些的價格出售。
如此循環往複幾次，糧商們再也沉不住氣，紛紛跑來找狄吉。
狄吉繼續賣他的糧食。
糧商隻能咬咬牙，直接全都將糧食賣給了狄吉。即使這比他們想象中的價格低很多很多，但是對比正常的糧食價格，他們仍舊不虧。
又過了一段日子。百姓能夠明顯的感覺到糧食價格低了，雖然沒有錢，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的高興。
再過一段時間，糧食價格恢複了之前的價格，重新變成了百姓能夠買得起的東西。
狄吉迴京之前，將那些遇到的貪官酷吏全都用筆記了下來，陛下說，草菅人命者，可斬。貪民錢財者，可斬。試圖挪用災款者，斬！
狄吉用那把寶劍，斬殺了一應官員。
而後，迴了京城複命。
顧洲白聽他說完，非常滿意：“狄愛卿如此大才，在工部屬實屈才了。”
封賞，賜金銀珠寶。狄吉官位恢複先前。
蕭承一派上前阻止，全都被小皇帝罵了迴去。
“哼，你不想聽朕的話？嗬，要不然這個皇帝你來做好了！”
顧洲白使出了小皇帝慣用計量，說完這話，整個朝堂直接靜悄悄，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片刻過後，蕭丞相漠然出列：“陛下，臣覺得，此事應當……”
小皇帝是個鬧騰慣了的人物，從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在他字典中，就沒有聽話兩個字。
顧洲白瞪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的說：“蕭相，你也要阻止朕？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
蕭丞相眼皮跳了跳，看向小皇帝：“狄吉有功，但亦有過，他斬殺數位朝廷官員，該賞亦該罰。”
“胡扯！”
小皇帝不緊不慢的說：“怎麽會！狄吉砍的都是貪官汙吏，就算他不砍，朕也會砍了他們的。敢貪朕的錢，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蕭丞相聽到後頭，心裏瞬間有了底。這迴恐怕又是小皇帝的愛錢之心發作，也不知這沒出息的樣子是跟誰學的，這樣在大殿中低俗的討論銅臭之事。
有一末尾官員出列，說道：“狄大人有功，便不能寒了功臣心，狄大人此舉亦是為國為民，即便先斬後奏，也是情理之中。”
“嗯，你不錯。”小皇帝非常高興，叫他出列來前麵：“你，就接任那個河東郡郡守的位置吧。”
從六品官員，直升四品，這都可以說是原地飛升了。一時間眾臣也記不得什麽錯不錯罪不罪的，滿腦袋都是：狄大人還砍了什麽官，我看看我能去接替不……
顧洲白“啪”的一聲將奏折扔地上：“愛卿們要不要看看，狄愛卿呈上來的奏折上，可是清楚的寫了誰貪汙多少銀子，殺了多少人。”
“錢是朕的錢，人是朕的人。敢貪朕的錢，就應該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小皇帝暴跳如雷：“還有啊，竟然敢殺無辜百姓，百姓都殺了，朕迴頭建摘星樓的時候誰給朕建？！你？還是你？！”
“傳朕的旨意，那些貪汙犯罪之人，本人立刻斬除，男丁充軍，女眷……”
大將軍說的對，不論小皇帝什麽樣子，昏庸也好英明也罷，隻要他在位，這大梁就不會散。有這麽多忠臣能臣，小皇帝隻要不直接向敵國投降，他們就肯定還能守出下一代皇帝。
這代皇帝不靠譜，無非是因為年幼之時在宮外養大，沒有規矩是因為沒有人教，大將軍說，等下一代天子出世，他們都是要好好被安置在宮中教養，斷然不能再放出宮去了。
先帝隻留下這麽一個幸存的獨苗苗，蔣帆再有不情不願，也是個保皇黨。
夜裏巡查之時，突然出現事端聲響，蔣帆立刻讓人帶隊去查看，自己飛身前去，早一步到了地方。
“蔣帆？”
蔣帆眼眸如刀，清楚的看到上位之人正是今晚宴會上才剛剛見到的臉，那是——皇帝陛下！
小皇帝蹲在房梁上，拍拍身邊的位置：“來，坐。”
蔣帆點頭，心中明白剛剛的聲響大約就是這位皇帝陛下發出來的：“陛下，夜已深。”
“朕當然知道了。”小皇帝沒有了宴會上的那種紈絝氣質，而是有些醉醺醺的，低聲說：“朕知道，他們都不是好東西，他們都像讓朕一輩子都聽他們的話做傀儡！”
蔣帆心頭一跳，陛下這是……另有隱情？他心頭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皇帝接著說：“哼，朝堂中也是，根本就沒有人聽朕的話，朕想做什麽，他們都會跳出來說不行……”
說的話有些含糊不清，蔣帆連忙說：“陛下，臣……”
剛說了幾個字，就被小皇帝直接打斷：“朕直到誰是能信任的，怎麽，你也想教朕做事嗎？”
“臣不敢。”
唿唿啦啦跑來的禁衛軍被蔣帆嗬退，瞧著人走遠了，蔣帆轉頭，明亮的目光再次看向尊貴的皇帝陛下。
小皇帝悶悶不樂的說：“大將軍為朕好，也被派去了邊疆，朝堂中甚至沒有個武官為大將軍說話！嗬，那些人克扣軍款還當朕不知道！”
蔣帆艱難開口：“軍款……”
“對，就是軍款！”小皇帝瞪大眼睛，低沉著聲音：“朕早就給大將軍準備了糧草和各種軍需，都被那狗東西給暗中攔下了，他就是看不得朕好！”
皇帝口中的“他”已經顯然易見，朝堂中除了蕭丞相，還能有誰有這麽大的影響力，能夠直接阻攔下一國皇帝的所行呢？
蔣帆握緊手中的刀，狠了狠心，迴答道：“陛下，臣隻忠於皇室。”
說完，心裏又有些忐忑，他一個區區禁軍首領，實際上根本見不得皇帝幾麵，皇帝說不定也對他沒什麽印象，談什麽效忠不效忠呢。
哪知道下一刻小皇帝就不顧尊卑，握住了蔣帆的手，一股酒氣撲麵而來，神情有些激動：“朕當然相信愛卿，愛卿忠我之心，朕都知道。”
禁衛軍首領，大將軍舊部，蔣帆是大將軍離京之前，為保護不喑世事的小皇帝下的最後一層保護。若是大將軍被牽製在前線，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現任的禁衛軍首領，便會帶領一幹禁衛軍，誓死保護皇帝安全。
唔，可能在那個時候，大將軍就已經知道了蕭丞相的狼子野心。
蔣帆在晚宴上還心有不平，此刻想起來宴會上皇帝那副昏庸無道的模樣，應當也隻是為了糊弄那些昏官的表麵而已。
皇帝沒有道理紆尊降貴的跑到屋頂，對著一個無足輕重的禁衛軍訴說這些東西。且陛下神色迷蒙，身上酒氣衝天，一看就是喝醉了。也幸好是陛下碰上了他，若是被蕭承一派人聽去，這大梁恐怕還要更亂一番。
蔣帆抿了抿唇，勸說道：“陛下，天色已晚，還是早些迴去休息才是。”
小皇帝眼睛亮亮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就閉著眼睛說：“哼，朕知道！”
蔣帆再想說什麽，就聽見麵前的皇帝均勻的唿吸聲，是睡著了。
陛下生辰，宮中宴會，為了這個好日子，平民百姓也熱鬧了起來。民間有錢有閑，就自發舉辦了一些玩鬧的活動供人玩樂。
生辰宴之後，陛下還要罷朝三日，連帶著文武百官都不用早起上朝去了。
整個京城熱熱鬧鬧，歡天喜地。
唯獨隻有被賞賜了全府上下吃一個月窩窩頭的官員笑不出來。
“……” ：）
****
此時此刻，同一片夜空之下的賑災大臣狄吉抬頭遙遙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低下頭繼續扛著鋤頭挖坑。
河東幹旱，要造渠。河西犯的饑荒也是這連年的幹旱引起。
沒有水，就沒辦法澆地，沒辦法種田。甚至於平民百姓根本吃不上水。
這地方又不好打井，幾個官員在這裏當父母官都栽了坑，一個也辦不成這件事。唯有拿了聖旨的狄吉接下這個苦差事，每天帶著一幹人等在田間地裏找來找去，就是為了找出最好的打井的地方。
引渡黃河水太過遙遠，建一個引水之渠恐怕要經過幾年十幾年的努力，而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將這些能夠打井的地方全都打上井，起碼要先解決這附近百姓們的吃水問題。
剛開始來這裏的時候，百姓看見他們，遠遠的就避開了。狄吉不是很明白，便派人將那些百姓請過來，問他們。
百姓說：“俺，俺也不知道，俺就是見著貴人，不敢上前去。”打擾了貴人，就算把他們一家子的命扔進去都不夠。
平日裏一些在衙門的沒有正式入流小吏都敢對這些平民百姓大唿小叫，更別說是朝廷派過來的大官了。他們就是看上一眼，都算是墳頭冒青煙，他們的爹，爺爺，或許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大官！
百姓一笑，就露出牙花子，黑黢黢的皮膚上被太陽曬得滿是裂痕：“大官來了好，朝廷派人來了，俺們就有救了！”
狄吉沉默片刻，繼續悶頭做事。
他們做的快一點，就能早一點結束這場災旱。
三天前，狄吉剛剛來到河東，這裏駐守的官員一路風風光光的將他們迎了迴去，美酒嬌妾奉上，吃用之奢華，住宅之華美，與這幹涸酷裂的土地好像有些不太合。
狄吉曾經問那個官員：“為什麽不開倉放糧？為什麽不讓官府中人去打井去引水？”
官員笑嘻嘻的露著嬌美的妾室，不在乎的捧起酒杯：“那些都是百姓的事，我等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就是了。”
份內的事？
什麽是份內的事。
狄吉將他送來的東西統統記上帳，忙忙碌碌的又開始趕路。他不是來府郡引水的，他要到田間地頭去。
埋頭苦幹的日子中，狄吉也曾偶爾抬起頭，看向京城的方向。隻是不消片刻，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上去。
災旱，災旱。
饑荒，饑荒。
饑荒的地方，比起災旱更令人恐慌。
饑荒意味著人會去吃一些不知名動物的屍體，或許是腐肉，或許是草根，樹皮，甚至是地上的土。
狄吉連夜翻閱史書，結合本地的基本情況。並沒有著急將糧食的價格壓下來。
他知道，這裏並不缺糧。那些糧食都在商人手中待價而沽，他們想要將糧食賣上高價，想要趁此機會大撈一筆。因為錯過了這次饑荒，他們還不知道要過多少年才能再次遇上這種“好事”。
他先是將本地糧食價格高昂的消息傳了出去，接著又開始大肆提升本地糧食價格。
糧食商人們紛紛交頭接耳，懷疑這位新來的賑災大臣是想要做什麽。是想從他們碗裏分一杯羹嗎。
那隻是一件小事。糧商們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湊了幾百車糧食送給這位欽差大臣，隻要他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這高價糧食一事也就不是個什麽事情了嘛。
早些年，那這個欽差大臣，似乎也是這麽被對待的。
狄吉收下了那些糧食。
無論糧商心裏怎麽想，如何折騰，那都不歸狄吉管。他繼續將城內節節攀升的糧食價格往外傳播。
一個外地商人來了，他好奇又害怕，戰戰兢兢進了城，將手頭不值錢的陳年舊糧賣出天價，得了一大筆銀子之後。歡歡喜喜的離開了。
狄吉仍舊沒有管。
在然後，第二個，第三個……第無數個糧商來了。
他們在這小小的城池之內，想要高價賣出自己的糧食。
狄吉動了，他將先前糧商給他的糧食統統拿出來，用比糧商價格稍微低一點的價格出售。
百姓們果然轉頭跑去買更便宜的糧食。
糧商們生怕銀子都被其他人掙了，咬咬牙也跟著降價，大不了就是少掙一點點，總體來說，他們掙的還是很多，不虧！
狄吉那那些掙來的錢再買新的糧食，一直用比糧商低一些的價格出售。
如此循環往複幾次，糧商們再也沉不住氣，紛紛跑來找狄吉。
狄吉繼續賣他的糧食。
糧商隻能咬咬牙，直接全都將糧食賣給了狄吉。即使這比他們想象中的價格低很多很多，但是對比正常的糧食價格，他們仍舊不虧。
又過了一段日子。百姓能夠明顯的感覺到糧食價格低了，雖然沒有錢，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的高興。
再過一段時間，糧食價格恢複了之前的價格，重新變成了百姓能夠買得起的東西。
狄吉迴京之前，將那些遇到的貪官酷吏全都用筆記了下來，陛下說，草菅人命者，可斬。貪民錢財者，可斬。試圖挪用災款者，斬！
狄吉用那把寶劍，斬殺了一應官員。
而後，迴了京城複命。
顧洲白聽他說完，非常滿意：“狄愛卿如此大才，在工部屬實屈才了。”
封賞，賜金銀珠寶。狄吉官位恢複先前。
蕭承一派上前阻止，全都被小皇帝罵了迴去。
“哼，你不想聽朕的話？嗬，要不然這個皇帝你來做好了！”
顧洲白使出了小皇帝慣用計量，說完這話，整個朝堂直接靜悄悄，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片刻過後，蕭丞相漠然出列：“陛下，臣覺得，此事應當……”
小皇帝是個鬧騰慣了的人物，從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在他字典中，就沒有聽話兩個字。
顧洲白瞪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的說：“蕭相，你也要阻止朕？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
蕭丞相眼皮跳了跳，看向小皇帝：“狄吉有功，但亦有過，他斬殺數位朝廷官員，該賞亦該罰。”
“胡扯！”
小皇帝不緊不慢的說：“怎麽會！狄吉砍的都是貪官汙吏，就算他不砍，朕也會砍了他們的。敢貪朕的錢，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蕭丞相聽到後頭，心裏瞬間有了底。這迴恐怕又是小皇帝的愛錢之心發作，也不知這沒出息的樣子是跟誰學的，這樣在大殿中低俗的討論銅臭之事。
有一末尾官員出列，說道：“狄大人有功，便不能寒了功臣心，狄大人此舉亦是為國為民，即便先斬後奏，也是情理之中。”
“嗯，你不錯。”小皇帝非常高興，叫他出列來前麵：“你，就接任那個河東郡郡守的位置吧。”
從六品官員，直升四品，這都可以說是原地飛升了。一時間眾臣也記不得什麽錯不錯罪不罪的，滿腦袋都是：狄大人還砍了什麽官，我看看我能去接替不……
顧洲白“啪”的一聲將奏折扔地上：“愛卿們要不要看看，狄愛卿呈上來的奏折上，可是清楚的寫了誰貪汙多少銀子，殺了多少人。”
“錢是朕的錢，人是朕的人。敢貪朕的錢，就應該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小皇帝暴跳如雷：“還有啊，竟然敢殺無辜百姓，百姓都殺了，朕迴頭建摘星樓的時候誰給朕建？！你？還是你？！”
“傳朕的旨意，那些貪汙犯罪之人，本人立刻斬除，男丁充軍，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