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課後,書院便張貼出了此次月末例考的紅榜。


    白身童生,秀才,舉人分別在不同的紅榜上。


    顧洲白不想去擠,吩咐了書墨看名次,便押著曲文之這個倒黴蛋在院子裏寫《三年鄉試》,寫的曲文之麵容扭曲幾近崩潰,書墨的到來打斷了這一幕。


    “少爺少爺——!”


    書墨看了名次,一路疾跑而來,累的氣喘籲籲,喘了口氣趕緊說道:“少爺是童生班第十!”


    顧洲白故作鎮定:“嗯,知道了,曲公子的呢?”


    表麵上他平靜無波心如止水,實際上他心裏好像燒的滾燙的開水一直在沸騰,他要麵子,即使如此激動,也不想在旁人麵前展露。


    實際上如果現在隻有他和曲文之在,他早就蹦起來了。考的這麽好,看來狀元之路已經更進一步了!爹娘要是知道了,還不得狠狠誇讚他一頓?


    還有那賭約,三百兩本金,一比五的勝率,加上三倍賠償,那不得賺翻了?!


    曲文之在聽到顧洲白考了第十,當時就愣住了,這段時間,他知道顧洲白的學問比他好些,但是沒想到,隻是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從倒數第一進到第十,雖說全班隻有二十人,但這速度,可以說簡直要飛上天去了。


    沒有來的,他對自己的名次頭一次充滿了期待與忐忑。他的學問不如顧洲白,但是應該也不至於倒數第一……吧?


    書墨順了順氣,繼續說道:“曲公子乃是第十三,奴看著名次都十分靠前,恭喜少爺,少爺和曲公子果真聰慧無比玲瓏剔透,這樣的好成績換個人可得不來,還是我家少爺厲害!曲公子也很厲害!”


    顧洲白聽得高興了,賞了銀子,再問:“可有去看張宏清的?”


    書墨得了銀子高興的不行,放在袖子裏收放好,迴答道:“看了,張公子依舊是前三,當時聽周圍人都說這張公子明年肯定是要下場科考的,八成就能給拿來舉人功名。”


    顧洲白聽著,越發覺得刺耳起來,剛剛他還在高興自己這迴考的好,轉眼就被張宏清給比了下去,換誰開心的起來?


    他揮揮手讓書墨下去,揪起了正傻樂的曲文之,說道:“文之,張宏清那廝竟然比我考的好,不行,今天我要再加一套《三年鄉試五年會試》!!不就是個秀才,我也能行!”


    曲文之再次驚呆了,他以前怎麽不知道這小子這麽恨張宏清,恨到連自己考的沒有張宏清好都要加寫卷子。


    加就加吧,但是,為什麽連帶著他的一起加啊!!


    天知道這個《三年鄉試五年會試七年殿試》的真題卷軸是從哪裏找出來的,這裏麵的每一道,每一道題分明就不是人能做出來的!


    曲文之發出無聲的呐喊。


    顧洲白:“好兄弟就是要同進退!”


    顧洲白的名次瞞不住很快就在童生班裏傳了個遍,一些人是單純吐槽,什麽顧洲白是不是瘋了怎麽突然考這麽好。


    另一些人,就是那些開賭局還被正主逮到的人了,他們現在正痛苦不已,賭的兩個人,都考的異常好,直接把他們壓在了紅榜之尾。


    本身他們就讀書不好,這也就罷了。關鍵是,賭局可是押了銀子的,那麽多銀子,他從哪裏弄過來啊!


    後悔,不能更後悔了!


    他當時怎麽就鬼迷心竅非要開個賭局賭顧洲白和曲文之哪個是倒數第一呢。現在兩人考的都不錯,也就是說他押的兩個都賠了!


    想反悔,但是這麽多人都知道,他要是硬裝作不清楚的樣子,那可真就讓人戳爛脊梁骨了。


    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找好友借了些,找兄長和阿姐借了些,再寫信求求母親,掏出自己所剩無幾的月銀,總算湊成了該賠給顧洲白和曲文之的銀子。


    拿著銀子,他含淚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和人一起開賭局了!!


    這邊張宏清也聽聞了賭局一事,同時聽了一耳朵顧洲白和曲文之讀書突然開始上進,並在此次例考中取得十名的成績。


    按照顧洲白以往那不堪入目的倒數第一來說,這第十也算進步顯著。不過張宏清完全沒放在心上,這等紈絝,前幾日他還見到顧洲白在大街上買蛐蛐買鬥雞,一門心思玩樂的人,就算偶爾幾次考的好了些,也沒什麽可值得一提的。


    至少對於他張宏清來說,毫無波動。


    秀才千裏挑一,舉人便是萬裏挑一,而進士則是萬人中集運氣與實力皆有之人了。顧洲白隻是一界白身,在童生班裏排個第十,排在他後邊的還都是白身,張宏清隻覺得這是小打小鬧。


    不過為了維持他和顧洲白之間和諧的表麵,張宏清還是親自去找了顧洲白,當麵恭喜他這次例考成績優秀。


    顧洲白正和曲文之瘋狂學習的時候,書墨突然敲門說是張宏清張公子來了。


    顧洲白剛剛有了靈感,正是下筆如神出口成章的時候,他哪裏能容忍別人這麽來打擾他?


    隨即對書墨說道:“去迴他,天色晚,白日勞累,我已更衣入睡。”


    “是。”


    張宏清在微涼的夜色中等了許久,才出現一個書童,信誓旦旦的說他家公子已經歇下,不方便再見客。


    張宏清忍了又忍,最終平靜的說道:“好,那我明日再來拜訪顧兄,當麵恭賀他的好成績。”


    書墨一口應下,心中卻在想,管你明天來不來,今天晚上趕緊走就是了,別耽誤他家少爺讀書才是要緊!


    出來前,書墨被夫人叫去好好敲打一番,囑咐他要盯著少爺不要荒廢了學業。


    書墨心想:大晚上的不迴去睡你的覺還跑來我家少爺這裏恭賀,恭賀個屁,耽擱少爺讀書,耽擱少爺歇息,這張宏清指定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書墨從小跟在顧洲白身邊,現在也不過十歲,臉上半點不會隱藏自己的心思,因此這一絲絲的情緒很快就被張宏清捕捉到了。


    這眼神中的內容他太清楚了,和往日見到的那些達官貴人的不屑目光差不離,他表情沒有了先前的溫和,露出了謙謙君子皮下的狼皮,看的書墨既摸不著頭腦,又下意識覺得有點害怕。


    他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行離開了。”


    次日,欠了賭約的同窗便特意在路上攔下了顧洲白,拿出湊夠的銀子,說道:“好吧,我承認當初開賭局還放狠話是有些不好,可是你之前不是也開賭局嗎?”


    顧洲白掂掂銀子,掏出他的三百兩和贏下的銀子,將剩餘的“三倍”丟了迴去,理直氣壯:“那能一樣嗎,我賭的是誰考頭名,不管賭中哪個都不冒犯別人吧,例考成績向來公平,考中頭名,有些關注實屬正常啊!”


    “……”這麽說,好像也確實有點道理哦。


    顧洲白又說:“行了,你那放的三倍狠話就趕緊收迴去吧。”


    “……”因愧疚等複雜情緒紅了臉,同窗自覺不如顧洲白,竟然曾經聽信傳言覺得他是蠻橫無腦之人,實在是錯的離譜!他自愧不如!


    “那、多謝顧兄諒解,往後,我定會我謹言慎行,言出必行,再不如此狂妄了!”


    說罷,人就捂著臉離開了。


    顧洲白和曲文之麵麵相覷。


    “???”


    “???”


    作者有話說:


    門檻精:蘇州罵人精明的話


    第8章 侯門紈絝(8)


    此事暫且略過不提,等傍晚顧洲白和曲文之迴去準備繼續卷生卷死的時候,出現了個不速之客。


    因為這次例考兩人進步頗大,最後一名的寶座就落到了曾經的倒數第三——奚嘉雨身上。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是無比震驚的,震驚的同時,還有些愧疚和希望。好勝心一旦被激發,念頭越發通達,顧洲白和曲文之二人的基礎大家都是知道的,基礎如此之差,竟然能夠在短時間內提升這麽多名次,除了自身的努力,肯定還有名師教導和大量的閱讀。


    如果他能找到兩人,將讀書的法子學個一點半點的,他定然會好好珍惜。念頭起了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說幹就幹,放課後,奚嘉雨迫不及待的找到二人,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顧洲白大喜,好啊,又一個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有科考之心的人真的很難得了。


    奚嘉雨忐忑不安的說完:“……顧兄,曲兄,我知曉這麽突然說起這事有些冒犯,但是……”


    “沒什麽可但是的!”


    奚嘉雨腦袋裏一懵,瞬間覺得自己這舉動實在不妥,哪裏有他這樣巴巴的趕著打聽別人的讀書方法和教導先生的?也就是顧洲白不在意這些才沒有發火,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想也知道後果會是什麽。


    奚嘉雨家中早年也是在京為官,後來他的父親被外派出去,將他留在盛京讀書,就是為了以後家族中能再出一個官員來,而想要得到官位,自然就是讀書一道最好。


    自知天資不佳,奚嘉雨就隻能拚了命的讀書,即便如此,也仍舊成果不顯。


    他知道被拒絕才是正常的,但這會兒還是控製不住的,心中有些發酸。今日來找顧洲白他們,也隻是抱著一點點微小的希望,他的天分有限,或許隻能辜負父親,此生應該無法真正踏入科考一途了。


    顧洲白看著沉浸在自身情緒中的同窗,有些疑惑的看向曲文之,眼睛中的意思顯而易見:他幹嘛呢?


    曲文之怒:“……”他怎麽知道!


    顧洲白親密的拍了拍奚嘉雨的肩膀,道:“我二人沒有什麽捷徑可走,隻是放課後多加練習罷了,若你有意,可以一同來溫習功課。”


    山迴路轉,柳暗花明。奚嘉雨完全不報期待,但是聽著這番話,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暖流,他激動無比,握住顧洲白的手,聲音有些哽咽:“多謝顧兄!”


    捎帶上他,對他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對奚嘉雨自己來說,則是兜兜轉轉過後唯一的希望。


    他們二人情分頗深,學堂眾人都是知道的,而他奚嘉雨,先前與他們沒有什麽交流,唯一的情誼大概就是一起並列學堂倒數三名吧……


    如此情景下,他二人願同意此事,可見是真正的心懷坦蕩之人。能和這樣的人做朋友,是他奚嘉雨的幸運。不論他們的讀書方式是否對他有效,但這份情誼,他是記在心裏了。


    奚嘉雨的激動和手足無措讓曲文之更加懵逼:???


    這麽苦的日子,奚嘉雨瘋了吧竟然還上趕著去受,曲文之恨不得逃之夭夭,什麽鄉試院試會試殿試,每日一醒來就讀不完的書,寫不完的文章,背到吐的課業。這樣的日子,為什麽會有人喜歡啊!!


    他完全不明白奚嘉雨腦袋裏麵究竟想的都是什麽東西。


    尤其是奚嘉雨向他投來感激的目光時,這種不知所雲的感覺更甚。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顧洲白倒是十分滿意,很好,曲文之那小子不是經常鬼哭狼嚎的說不想讀書不想科考嗎,那就讓這位對科考有些迷一樣執著的奚嘉雨來治治他吧!


    從今往後,有他和奚嘉雨盯著曲文之,就不信他這麽蠢真的考不了科舉!


    顧洲白信心滿滿,隻要找對了方法,什麽事情對他來說都是可以解決的。


    曲文之在懵逼中無法自拔,驚醒過後,明白了顧洲白打的什麽鬼主意,頓時哀嚎:“顧洲白!!!”


    顧洲白微笑迴頭:“嗯?”


    “曲兄,今日加寫三篇文章五首詩詞一張真題,如何?”


    “啊啊啊!!!”


    這迴輪到奚嘉雨懵了:顧洲白的語氣……怎麽這麽像陳先生?


    要不能說趣味相投呢,顧洲白和曲文之兩人,果真是好友。


    奚嘉雨:顧兄這都不生氣,當真是虛懷若穀,以德報怨之人!


    這話要是讓曲文之聽見了,肯定要極力反駁這種邪說歪理,顧洲白這麽小心眼的人,還虛懷若穀,以徳報怨,可拉倒吧,他曲文之才是真正的以德報怨之人好吧。


    -


    奚嘉雨果真是個好讀書的,頭一天就拉著兩人辰時早起,說是清晨思緒清晰,比平常更容易背下東西。


    顧洲白幼時在家就是個小霸王,父親請來的那些先生一個個根本不敢要求他做這做那,晨起什麽的,根本就沒存在過。


    七歲之前的顧洲白,從來都是睡到自然醒。不過七歲之後,就完全沒有了幼時的自在,開始整日被逼著讀書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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