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昆煜燿一溜煙跑了出去,蕭雲邈想了想,隨後跟出。


    “娘,娘,我沒事兒。”


    迎麵疾步而來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貴婦人,兩側緊緊跟隨著四名侍女,身後是四名帶刀禁軍護衛,護衛的手始終攥著刀把。


    她身罩粉白素雅雙蝶雲形千水淩羅裙,長長拖袖露出金綢襯底,手挽碧霞白牡丹濃霧紗,盈盈一握的腰間係著一條寬窄適中的軟白綢帶,粉白素雅衣著,讓女人有種奇特的純真,真的與少女無二。


    陽光下,女人那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格外耀眼,雲髻峨峨,髻上橫插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鑲翡翠綠的金簪,女人纖細的脖頸,掛著一條鑽石和祖母綠項鏈,映襯得麵如玉蘭,細膩如瓷,女人看上去格外迷人。


    眉不描而黛,膚無粉而白,一雙明眸,兩排皓齒,美而不妖,豔而不俗,高貴優雅,端莊溫婉。


    來的女人正是王妃朝雲,莫昆煜燿的生母。


    王妃顫抖的雙手撫摸著兒子的雙臂,雙眼充滿了愛憐與慈祥。


    盡管女人滿臉焦慮、不安和緊張,但舉手投足之間,貴氣盡顯。


    蕭雲邈眼睛盯著王妃的臉看,腦海裏想起了大殿上那塊“玉秀蘭芳”的匾額。


    白玉蘭,簡單而純粹,有玉一般的質地和高雅,沒有桃花的嬌俏,也沒有丁香的婉約,高雅地亭亭玉立,嫋嫋娜娜,風韻獨特。


    而王妃晶瑩的麵頰,天生麗質,如雲如雪,溫潤脫俗,好似在瑩雪中浸過,如雕刻的玉石般美得高雅,美得樸素。


    蕭雲邈凝視著王妃那素雅高潔、端莊秀美的淡淡麵頰,一首五言詩“素麵粉黛濃,玉盞擎碧空,何須瓊漿液,醉倒賞花翁”,從心頭倏然滾過,一如在枝頭悄然驚豔的玉蘭花就在眼前綻放。


    蕭雲邈看著看著,眉頭漸漸皺緊,眼神似乎捕捉了什麽。


    “燿兒,娘看見你的那些個護衛一個個都受了傷,心突突跳得差一點沒蹦出來,你沒傷著吧!”


    莫昆煜燿鬆開母親雙手,身體轉了一圈讓王妃看,朗聲應道:“娘,沒事,什麽傷也沒有。”


    “哪兒來的刺客,膽子這麽大,竟然敢闖進王宮行刺王子?”


    “娘,哪兒來的什麽刺客?是孩兒安排二王子的隨從與禁軍比試,結果八個禁軍沒打過一個矮隨從,真丟人啊!”


    “二王子!”


    王妃不由得一愣,神色微怔,雙眸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不自覺地把頭扭扭,目光投向兒子身旁靠後的蕭雲邈。


    “幽州王府的二王子來了,我們成了朋友。”


    莫昆煜燿滿臉喜色,隨即身體一閃,讓母親看見身側的蕭雲邈。


    其實,王妃疾步往大殿來的時候,已經留意到兒子身邊有個豐朗俊逸、書生氣十足、穿紫衣的年輕人,但由於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兒子身上,擔心兒子也受了傷害,所以並沒有仔細端詳蕭雲邈的容貌。


    陡聽兒子介紹說“幽州王府二王子”,王妃眼神驟然一緊,心立馬抽搐起來,目光還沒有落到蕭雲邈身上,王妃眼眶裏早已經噙滿了淚水。


    她急忙掏出一方潔白的絲帕,輕輕試著眼眸,一邊試,還一邊煞有介事地說:“怎麽讓風沙迷了眼,這漠北風沙就是大。”


    讓風沙眯了眼?可此時此地連一絲風兒都沒有,又哪兒來的風沙呢?這個掩飾的借口太拙劣了,似乎不經意就順著嘴邊咕嚕出來了。


    王妃一邊拭著眼淚,一邊盯著蕭雲邈看著,雙眼通紅,似乎眼裏的沙子無窮無盡似的,無論王妃怎麽擦拭,眼淚就是止不住地流。


    “到了大漠,這眼睛一見風,就淚流不止。”


    這個理由還算貼邊,幹脆,王妃不擦了,愛流就流吧!


    王妃流著眼淚的目光一直落在蕭雲邈的身上,眼神隻盯著他的臉看,就足足看了半炷香的工夫。然後就像打量一個人那樣,把蕭雲邈從頭到腳,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端詳了無數遍,似乎想把蕭雲邈的額頭、眼睛、鼻子、麵頰、下巴、四肢,以及整張臉、整個身體都印在眼簾中。


    王妃凝視著蕭雲邈的眼神充滿了深情,極為複雜。


    一會兒,顯得迷離而遙遠,仿佛在努力記起那逝去的很遙遠的過去,在悠然的目光中,似乎正在鐫刻著一個令人心酸、悲傷、痛苦而又肝腸寸斷的故事。


    一會兒,神情黯然,眼帶憂鬱,流露出歲月的滄桑和殘酷,眸底一陣陣掠過不敢讓外人察覺的歡喜和欣慰,仿佛蘊含幾乎傾盡女人青春的等待和無望的期許,終於有了令人激動的結果。


    又一會兒,女人的眼神仿佛變成了一雙溫柔的手,指尖輕落,撫摸著對方的臉,很輕的,生怕弄疼了對方,且不肯遺漏一寸肌膚,細膩柔軟的手指充滿了濃濃愛意。


    能看出來王妃想哭,但不斷抽搐的小嘴緊抿著,極力忍住不哭,可眼淚卻控製不住,汩汩地從眼眶中流出,順著不斷抽搐的臉龐滑落到嘴邊,然後墜落到前襟上。前襟已然弄濕了一片,但似乎王妃沒看見。


    隨行侍女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她們從未見王妃有過這種情況,想勸又不知道該怎麽勸,一個個都用無比焦慮的眼神望著小王子和蕭雲邈,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狄利昂聽見動靜,也急忙從附近跑過來,見此情況,愣怔怔地瞅著王妃和二王子,一臉茫然不解的表情。


    蕭雲邈也一直盯著王妃的臉看,似曾相識,他總感覺王妃認出了他是誰,否則絕不會當莫昆煜燿介紹他是“幽州王府二王子”時,王妃的眼睛就流了下來。


    蕭雲邈感覺王妃看他的眼神,就像一個母親在端詳自己的孩子,一個失散多年而歸來的孩子,反正他心裏就是有那種感覺。可他實在想不出來自己這個蕭王府的二王子,與這個身處大漠的王妃有什麽淵源。可沒有淵源,王妃何至於此?


    蕭雲邈滿腹疑問,思緒萬千,心裏立時鋪滿了草。


    最後,弄得他也是淚眼汪汪,視線迷迷蒙蒙的,透過依稀水氣,映出一張表情朦朧不清的女人臉。最終,長長的睫羽不堪重負,眼淚晃悠悠地跌落下來,他眨巴眨巴眼睛,女人的臉清晰如常。


    終於,小王子說話了。


    “我娘是大周人,看見二王子自然是想起了先前的家人。我娘說先前的家人都不在了,就剩下她一個人到了漠北。故此,看見二王子,就像看見自己的家人那麽親,又怎麽能不讓娘親淚流滿麵呢!”


    這個解釋太完美了,簡直無懈可擊。除了蕭雲邈和狄利昂,可能沒人不認可這樣的解釋。


    波瀾起伏的情緒終於過去,王妃的眼淚漸漸止住了,但紅腫的雙眼異常明顯,眼神裏依舊殘留著淡淡的憂傷與悲哀。


    “看見幽州王府的二王子,仿佛就看見了自己的家人來了,這傷感的眼淚啊,就是想止也止不住啊,流盡了,自然就止住了。”


    王妃給了自己一個台階,恰到好處的台階,不讓人生疑的台階。但說話的語氣中依然帶著要哭泣的悲傷,她是在強自忍耐著。


    “小王鬥膽敢問莫昆王妃,府上是大周什麽州府?”蕭雲邈看見王妃情緒漸漸平複,便施禮問道。


    似乎王妃愣了一下神,隨即答道:“京城。隻是戰亂家裏沒人了,我一個人流落到了漠北。說起以前事,令人心酸,就不要再提了。”


    嘚,門被關上了,蕭雲邈原本想弄清楚許多問題,這下連問都不能問了,如同黑色天空隱藏著詭異氣息,他被那種猝不及防的壓抑困擾著,安靜而淡然的心鬱悶了。


    戰亂年代,一個京城之女,是怎麽千裏迢迢來到了這個荒漠城池,令人費解。但探尋的大門關上了,隻能以後尋找機會了。


    王妃眼睛盯著蕭雲邈,突然臉上浮現出一抹警覺的神色,好看的黝黑睫羽輕輕眨動著,目光中充滿了探究之色,又夾雜著一縷不安和焦慮。


    “二王子,在本王妃的記憶中,你們蕭家與莫昆家並沒有往來,鬆漠城與幽州城也隻是商旅穿梭,本王妃疑惑二王子怎麽就到了漠北王庭,還如此順利?”


    “娘,你知道的,孩兒這不一直想尋覓一把寶劍嘛,二王子手中正好有一把寶劍,聽說了這件事,就給孩兒送來了。”說到這兒,仿佛莫昆煜燿想起了什麽,趕緊跑迴殿裏收起了那塊白綢,手中提劍,跑了出來,“娘,就是這把劍,禁軍彎刀與之交擊,如脆草般折斷。”


    王妃驀然轉眸,暗淡的眼底倏然閃過一抹驚異之色,淡淡地掃視了寶劍一眼,透著大惑不解之意。但疑慮的眼神猶在。


    “二王子,這柄寶劍,你要多少金子?”


    “迴王妃,小王分文不取,是贈予莫昆王子的。”


    王妃雙眼微眯,用多疑的眼神看著蕭雲邈:“二王子,這柄寶劍價值千金,你就那麽舍得不取分毫相贈?況且你與燿兒素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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