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用劍鞘扒拉著雜草,一邊順著踩踏痕跡往山下走,山下的樹木甚至比山上的樹木還茂密,隱藏個屍體不費吹灰之力。


    果然,在距離大道大約有三百來步的一條幹涸的草溝裏,蕭雲邈發現了被齊腰深的綠草覆蓋著的眾兵士屍體,那些橫七豎八的死屍穿著大契軍人的鎧甲:鳳翅兜鍪、鶻尾身甲、披膊、護腰、腿裙、獸吞,外麵穿著繡衣。


    大契兵士盔甲多仿製大周,但也有所不同,除了顏色略有不同之外,尤其足背上的鐵護甲和上揚的鳳翅非常明顯,而大周軍隊則沒有。


    蕭雲邈清點了一下屍數,整整十二具,個個渾身沾滿了血汙。除了有三具屍體被利劍咬透鎧甲,刺進胸腔外,其餘致命傷口都在脖頸處,像是被一劍破喉,足見那股莫名的力量異常強盛,應該個個身手不凡。


    有人替自己清除了哨卡,省得再弄髒了自己的手,不亦樂乎。


    讓蕭雲邈擔心的是,不知道那股莫名的力量是敵是友,但從襲擊大契哨卡來看,應該不是敵人。


    先不管它了,趕路要緊。


    或許下一個哨卡,就需要自己弄髒手了。


    搞明白了哨卡為什麽空著的情況後,蕭雲邈幾個跳躍返迴了大道,他看見狄利昂和胡一刀依舊聽話地待在原地,用目光四處搜尋,便招手讓他們騎馬過來。


    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急促縱馬馳到蕭雲邈跟前。


    “二王子,什麽情況?”狄利昂滿臉焦慮,坐在馬上,迫不及待地問道。


    “在清晨,有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襲擊了哨卡,殺死全部大契兵,”說到這,蕭雲邈頭扭向山下方向,“屍體丟在下麵一條草溝裏。”


    “這倒是好事,”胡一刀接話道,“就是不明白那股強大力量的意圖,要是知道就好了。”


    “二王子,能不能是山匪路匪打劫幹的?”狄利昂揣測道,“而且這兒是介於大周與大契國緩衝地帶的頭一個哨卡。”


    “絕對不是。”蕭雲邈非常肯定地答道。


    他那雙有神而發亮的眸中透出一抹自信。


    “二王子,你就這麽肯定?”狄利昂很固執地問道。


    語氣中滲進一抹懷疑。


    “一具死屍都沒有搜過身,兵器也沒拿走,所以絕不可能是打劫,不是為財而殺了他們,應該是有某種目的。”蕭雲邈像是略微遲頓一下,“我還沒有琢磨透,我們去下一個哨卡看看。”


    蕭雲邈飛身上馬,帶著狄利昂與胡一刀,沿著向前延伸的道路急馳飛奔,他們要盡快趕到十裏外下一個哨卡。


    道路兩側樹林如倒影一般,唰唰地從三人身邊飛快地掠過,不時有隱藏在路邊覓食的小動物被驚嚇,躥進密林深處。


    樹林蜿蜒沿著東西走向的大道不斷向縱深延伸,沒有止境。碧綠的葉麵在日光照射下閃爍著耀眼奪目的光芒,好似煆冶中的黃金。


    驟急的馬蹄聲驚得林間鳥兒乍然飛起,一群群飛向遠方。


    不斷延伸的山脈,好似渾雄的陰影,一片接連著一片,直至視線盡頭變得灰白模糊。縱然遙遙相望,它們依然磅礴、高聳、壯闊,卻又顯得那麽蒼白、無力、落寞和荒涼,在人的腳下是那麽微不足道。


    第二個哨卡已在視野之中,掩映在盤根錯節林間的褐色塔樓頂部,似隱似現,不仔細觀瞧,或許就把它當成了枯死的樹梢,但蕭雲邈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


    盡管蕭雲邈想到了第二個哨卡可能一如第一個哨卡那種情況,但他還是讓兩個隨從做好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以不變應萬變。


    馬蹄聲聲依然沒有驚動哨卡裏的大契兵,蕭雲蕭一行三人在距離哨卡近二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他隻身一人再次飛掠過去查看情況。


    蕭雲邈小心翼翼地用劍鞘撥開哨卡一樓木門,眼前景觀如上一個哨卡大同小異,樓裏擺設看似整齊,實則打鬥拚殺痕跡格外明顯。


    他沿著踩踏痕跡循到了道下密林裏二百步遠的地方,在一個亂石堆疊的河溝裏,他發現了那些橫躺豎臥的著大契兵盔甲的屍體,一共十二具。


    蕭雲邈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口,幾乎都被割喉,看著這些傷口,讓他再次感到了震驚,這股強大的力量,人人功夫超群,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呢?


    蕭雲邈眉宇間隱藏著一抹隱約的憂色,他帶著強烈的疑惑返迴到路邊,他神色黯然的臉龐上,有種難以排解的抑鬱,眼底更有一種難以察覺的擔憂。


    他把兩個隨從招唿過來,他告訴了兩人與前一個哨卡幾乎沒有二致的景象。不過,他強調了死去的大契兵都被一劍割喉這個重要情節,兩人聽後也是又驚又喜,一臉茫然。


    “二王子,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這一路上的哨卡應該都被襲擊了,照這個邏輯思考下去,我怎麽有種有人暗中為我們三人清障的感覺,難道是世子派人在暗中幫助我們?”


    胡一刀眼睛看著一直思索的蕭雲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會。”蕭雲邈眼睛望向胡一刀,果斷地搖搖頭,“即便世子有心幫我,他手中也沒那股強大的力量。胡一刀,那麽我問你,軍中可有使劍的十品高手,而且人數最少在十人以上。”


    胡一刀也果斷地搖搖頭:“使劍的高手倒是有,但都沒有達到江湖高手十品級別,而且寥寥無幾。”


    蕭雲邈一開始沒有往那個方向想,但看了第二個哨卡大契兵被割喉的情況,他似乎暫時確定下來了。


    他的劍法深得莫書才真傳,鬼影絕劍法裏就有一劍割喉的招式,他怎麽看,怎麽覺得大契兵一劍割喉的招式與莫書才教的那個招極為相似。但他又覺得不太可能,他從未聽說過幹爹還有別的什麽徒弟,他是幹爹唯一的徒弟,可別人為什麽會使用這種劍法呢?


    難道是幹爹悄悄來了這裏?蕭雲邈心中揣測著又搖搖頭。


    他們三人臨離開幽州城,恰恰與幹爹和妲己婆婆在城門口分手,他們兩人去了德惠山莊,又怎麽會來這裏?況且他們隻有兩人。


    其實,在蕭雲邈心裏還有另外一種力量,但他並沒有說出來。


    他忽然想起那天從父親書房出來,在走廊盡頭碰見了妹妹蕭婉清,他一邊與妹妹交談,一邊往膳廳走,去吃早食。他不想偷聽父親與幹爹的交談,但似乎還是有幾個頗為敏感的詞不經意地蹦進他的耳朵,道遠、玄甲軍、護駕……他想是不是誰率玄甲軍暗中幹的?但他想又不太可能,他長這麽大,從未聽過玄甲軍這個名字。即便玄甲軍是一支軍隊,他想十幾人的玄甲軍怎麽會有如此讓人心驚膽顫的功力呢?


    即使想得腦袋瓜子生疼,他也沒想出能十分肯定的答案。


    算了,繼續前行,看看這一路上的哨卡是否都被端掉。如果真的都被端掉,那應該就是胡一刀說的那種情況,有人替他清障。


    蕭雲邈上馬,三人繼續策馬疾馳。


    環顧四周,視野盡頭依然是樹木。拉近視線,四周更完完全全是樹木的天下,青翠,碧綠,茂盛……


    三人奔馳在被無限而遼闊的密林夾住的山間大道上,密林傾瀉而下,變成了成千上萬的暗綠影子,隨著前行的馬蹄在不斷變幻。


    朔風乍起,一時之間,森林驟然化為森綠的海洋,數以百萬計的樹葉在集體舞蹈,比他們三人還年邁的枝葉在呻吟,在歎息,在怒吼……


    似乎,一陣陣彼此互不相讓的撕咬聲音,混合著吵雜的威脅怒吼聲,從清脆、雜亂和無序的馬蹄聲的縫隙中,似有若無地傳了出來,鑽進蕭雲邈的耳朵,聽著令人心悸、膽顫。


    聲音來自眼前百步遠、半山腰上那片茂密的樹林。


    突然,蕭雲邈一聲大喝:“注意警戒。”


    話音沒落,他已經從奔馳的快馬上縱起,像一個張開雙翼的神,踩踏著樹枝,乘著風兒,掠飛至半山腰。


    速度快得一個愣神,人已經掠出。


    隨著枝搖葉動,蕭雲邈的雙腳已經穩穩當當地踩踏在山坡上的一塊黑色巨石上,眼前景象令他大吃一驚。十幾條與禿鷲爭食的黑色和灰色森林狼突然掉轉頭,露出鮮血淋漓的尖利而恐怖的牙齒,齜牙咧嘴地朝他嘶吼,想把他嚇跑。


    蕭家家徽就是狼頭,他一個王子又豈能怕森林狼?


    蕭雲邈神色冷峻,臉龐似水一般沉靜,絲毫看不出來他有些許害怕的感覺,反倒有種古井無波的鎮靜。


    他眉宇微蹙,臉色略顯陰沉,深色雙眸沒有光彩,沒有表情,那一貫平和的眉宇之間,陡地射出一道冷酷而黯淡的光,如同一把犀利的劍,落在群狼身上。


    出人意料的一幕發生了,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沒人相信,群狼的怒嗥,陡然間變成了恐懼的呻吟,緊接著一隻隻狼嘴裏嗚咽著,匍匐在巨石下,像臣服一般垂下高昂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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