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難為他跟了這麽長的路程,汗水濕透了他的後背,雙鬢黑發打了卷兒,搭在他寬大平庸的臉龐上。


    臨近府衙時,已經沒有看客了,他就躲在暗處角落偷窺,親眼看見趙睿從囚車上下來,被一小隊護衛押解進府。


    隨後,囚車和護駕的五十名護衛折返迴了五城兵馬司,而押解小隊則留在府衙負責看押嫌犯趙睿。


    他在暗處待了能有一刻鍾,像是思考問題,又像是想再觀察一會兒,或者他太累了,想好好歇息一下再走,反正他在那個地方待了一刻鍾才猛地往迴跑。


    他塊頭太大了,跑得非常笨拙,跌跌撞撞的,甚至有幾次像是要卡倒,幸虧他手扶住了旁邊商鋪牆壁。


    形跡可疑必有妖。


    他原本這迴不用跑的,慢慢走就行,他為什麽要跑啊?累得唿哧帶喘的,連歇上一歇都不肯,死命往迴趕,就像身後有人要殺他似的。


    狄利昂一直跟到了他的老巢兵營街,五城兵馬司衙門道斜對個那個“張手美家”,牌匾上寫著主營“小籠灌湯包”。


    狄利昂看見他從後門進了“張手美家”,一下子憶起他就是這家店的掌櫃的。他的女人心靈手巧,長得還漂亮,做的那個小籠灌湯包可謂一絕,提起像燈籠,放下似菊花,餡大薄皮,灌湯流油。


    別說吃,看上一眼都令人垂涎欲滴,一個包子下肚,滿口鮮香。


    狄利昂在房頂上跳躍,一直跟著他進了內宅,隻見他急匆匆進到正房一間屋子裏,像是書房,他坐到書案前,手往下麵一伸,摸出一張一寸寬、三寸長紙條,提筆開始書寫。


    狄利昂把身上錢袋掏出,連同雙鞭,輕輕放在屋頂黛瓦上,雙腿夾住伸出的簷角,突然身子一蕩,一個倒栽蔥栽了下去,天旋地轉之間,穿個敞開的窗戶,他的目光射向那張紙條。


    隻可惜胖子臉肩太寬,遮擋了他的視線。


    眼前是石地,視線上瞧,看見的都是灰青色的簷角,和一方被簷角割裂的天空,仿佛雲彩在腳下飄蕩。


    寫的什麽看不到就別那麽墜著遭罪了,狄利昂身上一晃,上了簷角。他重新揣好錢袋,背上雙鞭,坐在上麵等待盤子臉的進一步行動。


    一會兒光景,盤子臉出來,來到西耳房山牆處,狄利昂一眼看過去,這才發現,那兒飼養了一籠子的鴿子。


    隻見盤子臉取出一隻鴿子,鴿子爪子處都綁有一個細管,盤子臉把紙條塞進細管,放飛了鴿子,鴿子往南飛去。


    盤子臉做完這一切,像沒事人似的,嘴裏哼著小曲,往前院走去。


    狄利昂略微等待了一下,感覺就這麽一直等待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踅了迴去,順道迴了趟府邸,看見薛家錕他們已經把趙睿秘密押到了這裏。


    他把府邸結構以及房屋情況簡單向薛家錕與蕭思思介紹一下,說晚上迴來帶吃的,就迴了府衙,他一直貓在幽州府衙外麵窺視著動靜。


    沒一會兒,他瞧見幽州王帶著十幾名親兵騎馬來到了府衙。幽州王往衙門裏進的時候,知府大人急急忙忙地跑出迎接,進去後,待了能有兩刻鍾的光景,才離開。


    幽州王離開時,隻帶了兩騎迴去,其他親兵留在了府衙。


    幽州王的做法顯然是為了應付那以防萬一的劫獄,但顯然並不確定是否真的有劫匪,在防範上不鬆懈,繼而加強不會錯。


    那個盤子臉一定是把趙睿被抓以及押解的地方,以飛鴿傳書的形式稟報了他的主子,狄利昂想他的主子不會無動於衷,一定會有下步行動。至於行動什麽開始實施,他預測不出來。


    是殺死趙睿,還是救走趙睿,他更推測不出來。


    他所能做的,就是守株待兔,張網捕魚,在蕭雲邈沒迴來之前,他隻能守在這兒。既然蕭雲邈堅持讓他守在這兒,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幽州王把親兵留下,更直接地證明了蕭雲邈的推測具有一定的合理性,那就是幕後黑手一定會采取相應的行動。


    狄利昂親眼看見那個幕後黑手的耳目放飛了信鴿,他覺得很有必要再提醒一下府衙裏的捕快,讓他們今晚務必小心,防止有人劫獄,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於是,狄利昂借用附近店鋪裏的紙筆,給府衙寫了一個“謹防今晚有人劫獄”的提請注意的字條,讓一個街上玩耍的孩子送進府衙。他看見有捕快接了紙條,像是詢問了孩子幾句,然後跑到他給孩子紙條的那個街頭查看,沒看見什麽,便跑著迴府衙。


    白天劫獄的可能性不大,狄利昂猜測黃昏以後的可能性大一些。於是,他耐心倚靠府衙對麵一個屋頂簷角,盯著府衙。


    京城,貴妃娘娘寢宮。


    媯龜年不知道姐姐急三火四地把他召來所為何事,心裏不免有些忐忑與不安,他想該不是路劫那個老太監的事露了,但又一想,不太可能,那件事做得可謂天衣無縫,連老家夥的骨頭渣子都尋不到了,又怎麽能露出去呢?


    但他用眼角餘光看見姐姐從內室出來,臉上並沒有惱怒之色,倒是溢滿了焦慮和不安之色,他的心放下了。


    既然不是因為那個老家夥的事,他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姐姐穿了一襲金絲滾邊錦緞紫色長裙,外罩一件狐毛披肩,顯得氣質高冷孤傲。她薄施粉黛,發髻高挽,斜插鑲嵌著珠寶翡翠紅寶石的華勝,雙垂墜著貓眼耳璫,流露出無上的榮耀與高貴。


    臉上雍容華貴的微笑,疏離而不真,倒像是使勁擠出來似的,眼底深處隱藏著一抹擔憂和恐慌。


    “貴妃娘娘,臣弟惶恐,惟恐來遲,惹娘娘生氣。”


    媯龜年一邊心裏琢磨著姐姐為何如此擔憂和恐慌,一邊嘴上抹了蜜,盡量謙卑,讓姐姐挑不出禮來。


    姐姐曾經教訓過他,在皇宮隻有君與臣,沒有姐與弟。


    “龜年,幾時學會了甜言蜜語,來哄姐姐開心?”


    媯曦宓略微歪頭,笑盈盈地審視著弟弟的臉,眼裏盡顯溫柔。


    “什麽!不會吧?”


    媯龜年抬起頭,瞪大驚喜的眼睛望著眉開眼笑的姐姐,該不是在夢裏?但他確信不是在夢裏,而是在現實世界裏,就 在皇宮姐姐的承乾宮裏。


    “姐姐幾時如此溫柔地對待過自己?


    “平日裏不是橫眉,就是冷對,再不就是一通高高在上的以貴妃娘娘身份,對臣子的歇斯底裏的訓斥。”


    “乾坤扭轉必有所求,他媯龜年就是那樣的人。他斷定今天姐姐必有所求,他不會猜錯的。”


    “貴妃娘娘,臣弟每一次被宣召而來,都誠惶誠恐,如履薄冰啊。”


    媯龜年倒也沒有虛誇,他實在是不想進宮,每一次被宣進宮,保準都不是好事,都是挨呲的事,所以他非常打怵進宮。


    可貴妃娘娘下懿旨,他怎敢不來!


    媯家如果沒有貴妃娘娘,哪兒來的皇親國戚這般榮耀?


    “龜年,此言差矣!你怎麽能把進宮當成了洪水猛獸?”


    媯曦宓這次例外沒有發脾氣,而是眼裏透出一抹詭秘。


    “有多少王公大臣想與宮裏攀上關係,都攀不上,你應該感到無上榮耀才對,以後這樣的話就爛到肚子裏吧!”


    “我怕進宮嗎?我是怕你!你怎麽感覺不到呢?你是裝的吧!你什麽時候成了謙恭有度、椒塗敷秀、蘭殿承芬的端莊厚重之人?”


    媯龜年心裏那樣想著,嘴上卻說道:“貴妃娘娘教訓的極是。”


    他說完,都覺得自己一副謙謙君子的虛偽模樣很可笑。


    “龜年,閑話不說了,姐姐今日宣你進宮,是有一件刻不會容緩的事情要你去做。”


    媯曦宓溫情立馬收起,看向弟弟的眼神冷厲得嚇人,媯龜年心中不由得一緊,什麽事能令姐姐如此緊張?


    “貴妃娘娘盡管吩咐就是,盡本分是臣弟的職責所在。”


    媯龜年感覺自己真的成了皇上的肱骨之臣、國之棟梁了。


    “啊,龜年,姐姐知道你在幽州城有一股潛伏的人馬,姐姐想借用那股人馬為姐姐做點事。”


    幽州城,人馬,做事,這些敏感的字眼聯係在一起,該不會是與幽州王蕭歲寒有瓜葛吧?如果搞幽州王,他迫不及待,把幽州王搞下去,他與弟弟媯彭年成為皇帝身邊的肱骨之臣指日可待。


    ”不過……在沒弄清楚狀況之前,還不能過早地把自己的實力交出去。姐姐這個人素來與兩個弟弟麵和心不和,彼此心中所想亦是雲泥之別,不能上了姐姐的當。”


    媯龜年望著姐姐那無比焦慮麵容暗忖。


    “貴妃娘娘,臣弟是在幽州城有幾個數不上數的耳目,但僅就是幾個打探消息的探子而已,並沒有什麽人馬勢力。”媯龜年眼裏亦露出一抹詭譎之色,“不知貴妃娘娘讓臣弟辦什麽事?”


    媯曦宓眼裏閃過一抹促狹,她眨了眨眼睛,若無其事地看了弟弟一眼,心道:“跟我裝糊塗,你還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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