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趙光義是不是篡位這件事,本質上還是存疑的。”蕭盼盼還是比較理性的說道,“但這僅僅隻是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而已,畢竟您的弟弟做了太多讓人懷疑的事了。”


    “哪些事?”趙匡胤立刻追問道。


    蕭盼盼想了想,“我們還是先聊王樸吧。”


    趙匡胤覺得這個人其實不用聊的,但很顯然蕭盼盼肯定不這麽想,而他管不到蕭盼盼。


    “王樸是什麽身份大家都知道,這裏也不去贅述他的治國才能,比如規劃汴梁,修治河道,還有可以傳世的《平邊策》什麽的,就說他的性格,剛直犀利,洞察秋毫。你們這些軍頭有一個算一個都怕他。”


    趙匡胤的臉色有些難看,在心裏吐槽道,朕都當皇帝了,有必要扒朕的心理陰影嗎?


    “您在當上殿前都指揮使之後,王樸就算是盯上您了。”蕭盼盼說道,“有一次一個皇宮衛士不知怎麽迴事闖進了您的儀仗隊,擾亂了隊伍後,就像沒事人一樣走了。您對此當然氣不過,怎麽說自己也是新貴了,於是去樞密院告狀。”


    “當時樞密院的主管之一是魏仁浦,他是很樂意幫您出氣的,但王樸這時插了進來,把您的告狀堵了迴去,還讓您收斂點,於是您就碰了一鼻子灰。”


    趙匡胤此時的臉色更難看了,一旁的趙普此時真的很想開溜啊。


    “實事求是的說,您當時的要求絕對是正當的,但王樸對此上綱上線,還讓您收斂點,大概率就是察覺到了您有些不守規矩的苗頭。雖然這個苗頭,不一定是您當時就想著篡位當皇帝的苗頭,但肯定有苗頭。”


    趙匡胤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準備坦然的接受篡位這個詞語在蕭盼盼嘴裏頻繁出現的事實。


    “這個苗頭大概率就是您的那些家人們。”


    杜氏無奈的一歎,覺得這史書有時候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您的家人們對於結交權貴這件事是做的非常活躍的,比如剛剛說的那位魏仁浦就和您家的關係就非常好。不止是魏仁浦,還有宰相王薄,柴榮的另一個親信尹崇珂,潛邸心腹潘美,曹彬,曹翰,甚至柴榮的嶽父符顏卿都和您家的關係走的很近。”


    “也就是說,柴榮的整個親信團隊,除了王樸之外,其餘的人都和您家勾勾搭搭的特別愉快。”蕭盼盼一頓,“這一點是關鍵,要考的哦。”


    趙匡胤眼皮一跳,他已經知道蕭盼盼在指什麽了,不就是趙光義以後也是這麽玩的嗎。


    “您有一個被人津津樂道的曆史故事,就是您隨柴榮南征時,弄了好多書裝在車裏,有人懷疑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所以您就被告發了。這件事的背後說明了一個事實,您作為軍頭是被一直重點關注的。”


    “所以您家人的活躍,還有您在軍隊裏樹立起的老大哥人設,怎麽可能不被掌管樞密院的王樸注意到呢?”蕭盼盼攤手,“但王樸還是突然死了,接著兩個月後,柴榮北伐,離幽州隻差三天路程的他突然生病,不得不返迴汴京,最後也死了。”


    “在此之前,你們家和符顏卿已經實現了聯姻,柴榮托孤的四個人裏,有三個和你家已經變成了休戚與共的關係,柴榮的潛邸心腹們也都和你們家形成了特殊的信任關係。”蕭盼盼一拍手,“哦,對了,還有太監李繼美,他是給柴榮管理廚房的。”


    “這位太監可是在您主政的時代受到了特別恩遇的,還賞賜了紫色的官服和佩戴,這不會是因為他是廚神下凡吧。李繼美的兩個兒子更是受到了非常的寵幸。還有一些太監們也隨著宋朝的建立得到了超常待遇,接著在您死後,他們又被提拔了一次。”


    蕭盼盼真的忍不住想笑,“您看,這整個流程熟悉嗎?”


    趙匡胤聽完後,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趙光義是不是篡位這件事上來說,您自己在後來其實已經有了一定察覺了。比如您想遷都,這樣就能撇開趙光義搞出另一個執政團體來,但被趙光義懟了迴去。也就是說,您其實已經察覺到,自己身邊的人已經被趙光義滲透的差不多了。”


    “接著就是那個出現的過晚的金匱之盟,即您和您老媽還有弟弟三個人外加趙普一起秘密達成的接班協議,以後您把位置傳給自己的弟弟。但這東西是在趙光義當了六年皇帝後,趙普才拿出來的。”


    一句話直接把趙普嚇了一激靈,然後他看見了自己皇帝眯著眼睛正上下打量著自己。趙普這會兒可不敢下跪,他怕自己的頭也被踩爛。


    “這東西不管真假,都因為出現的太晚而無法證明趙光義的清白了,反而會把事情越描越黑。”


    蕭盼盼思考了片刻後,補充道,“這種政治約定是必須公開的,哪怕到了滿清搞秘密立儲的時候,大家對誰是儲君都是心裏有數的。”


    “至於您是不是真想讓自己的弟弟接班。隻能說在當時的情況下,隻要是和平過渡,您可以讓您的弟弟接班,也可以讓您的兒子接班。”


    聽到這個說法,趙匡胤也是哭笑不得。


    “在後世看來,當時您已經讓趙光義當了親王,同時還掌管了開封府,怎麽看這個配置都是用來接班的。”


    “但這種認知的邏輯是建立在柴榮和趙光義自己身上的,整個五代當開封府尹的人有很多都是重臣,所以沒有什麽說服力。您自己的兒子其實在爵位上也是逐漸被拔高的,所以這兩個怎麽比?”


    “最後還有一個猜測,那就是鄭伯克段於鄢。您有沒有可能通過捧殺的方式,準備一把清除趙光義的勢力呢,特別是您最後的確打算遷都了。”


    “隻能說,如果您真的想玩這一手,顯然就是玩脫了。趙光義也因為遷都這件事警惕了起來,半年後他就特別路徑依賴的用老辦法實現了一次反殺。”


    趙匡胤這下真的理解了什麽叫天道有輪迴了。


    “趙光義在繼位後就展開了大清洗。比如您在軍隊中的親信李繼勳和楊信就相繼死亡,然後是兩個兒子,趙德昭,趙德芳和弟弟趙廷美也跟著陸續在壯年死去。”


    “至於之前提到的王繼恩和程德元都被提拔了起來,特別是程德元,一個醫生當了刺史,而且貪贓枉法後居然也沒有受到追責,您看,是不是和您繼位時的狀況特別像呢?”


    趙匡胤覺得自己心窩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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