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身青色道袍的朱厚熜,背起手,彎下腰,意味深長地打量著眼前的徐階,徐閣老。這一瞬間,整個西苑萬籟俱寂。


    嚴嵩用微不可察地眼神警告了自己躍躍欲試的兒子,高拱強壓著自己心中的憤慨,徐階則緩緩起身,跪在了自己的皇帝陛下身前。盡管他此時已經汗流浹背,雙唇發白,但他依然一言不發。他不能多說一句話,也不能做出任何認錯的表態。


    “國之肱骨啊!”嘉靖朗聲一喝,中氣十足。


    “極低的俸祿和超高的特權,必然倒逼整個官僚體係的腐敗。”蕭盼盼的直播依然在繼續,“到了明朝中期,皇帝已經對這種腐敗采取了默認的態度,因為改不了,更改不動。想減少特權,至少得加工資吧,但你得有錢啊,錢從哪來,隻能提高商稅,但你敢提高商稅,你就是違背祖製,您朱元璋定的祖製。”


    朱元璋的雙眼裏情緒不明。他沒想到自己設計的製度會變成這樣,他沒想到自己設想的未來一個都沒有實現。


    事實上,作為當世最聰明的人,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商業繁榮和土地兼並這種事會出現呢,但在他的設計裏,這些現象隻要出現萌芽,就會被他的後代按照他的布置徹底打碎,從而讓他的大明永遠維持在最初的形態之下。


    “第二個失誤是海禁,這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本質上是您和江浙海商還有張士誠殘餘勢力無法和解後,造成的外溢結果。”


    朱元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在這裏我隻說一點,海防和塞防同樣重要,當然在目下,您的重點還是塞防,海防上的策略以保守為主,但規劃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應該從您的時代開始就提上日程。”


    對於蕭盼盼的這個提法,朱元璋的態度依然是不置可否。


    “接下來是跟海洋有關的另一個失誤,不征之國。”蕭盼盼喝了口水,“您在後期的皇明祖訓裏弄了十五個不征之國,而這十五個國家剛剛好就是整個東亞和南亞地區的海權關鍵節點。”


    光幕裏出現了這些國家的地理位置。


    “我們這個時代,統一把它們稱為第一島鏈。”


    隨著蕭盼盼的說明,光幕裏的圖例出現了改變。五星紅旗覆蓋的國土之外,一個個小型的星條旗圖示以點狀的形式由北到南,將整個大陸包圍在了其中。


    “琉台不守,三韓為墟,遼海燕冀,漢奸何多!記住這句話,這應該是你們古代建立海權的第一個核心要點。“蕭盼盼一歎,”因為海權的喪失,中國到今天為止,還在為突破第一島鏈而努力。”


    這句話讓一眾古人感到了震驚,他們見過蕭盼盼時代的軍事實力,那是他們理解不了的強悍力量,但這樣的力量居然被困在了海岸線裏,他們覺得難以置信。


    “那個藍色的,有星星的圖是什麽意思。”秦始皇提問道。


    “那是美國在全球的軍事基地。”光幕的畫麵此時又是一變,將整個美國在世界範圍內的軍力布置展現了出來。


    一眾古人再一次見到了另一個日不落帝國,而注意到這個國家的麵積和中國差不多大之後,他們本能地感到了巨大的危機。


    “這個國家是當下世界上最強的國家,也是我們國家最大的敵人。”蕭盼盼無奈地說道。“為了圍堵我們的發展和崛起,他們在我國的海岸線上布置了三條島鏈,目的就是把我們這個國家困死在陸地上。”


    “而這第一條島鏈,本該是我們這個民族在海洋上的內海和第一道屏障。但您的不征之國,從某種程度上讓它們變成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枷鎖。”


    朱元璋眉頭緊皺。


    “當然,把這個結果倒扣到您的頭上顯然是不公正的。”蕭盼盼解釋道,“曆史局限和地理局限不是人力能改變的。哪怕強如您兒子朱棣也沒有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殖民,不是嗎?”


    朱元璋拿過來了文吏記錄下的國家名單,審視著不征之國這四個字。


    “我之前已經給朱棣先生說過了封藩海外的事情,根源就是為了控製島鏈,讓海外的藩王真正成為大陸的海權屏障。”


    蕭盼盼頓了頓,“另外,我也說過了,海外有大量的資源可以反哺大陸。你不去拿,別人就會去拿。別人拿了,就一定會壯大自己,然後提著刀來搶你手上的資源。所以,請不要放棄海權。”


    此時所有被連接到的人,更是越發期待私信的開通了。


    “第四個失誤,徹底鎖死的社會流動性。”蕭盼盼想了想,“這一點不算是您的失誤,應該說是農業社會發展的必然選擇,畢竟曆朝曆代都在用各種政策,想方設法的把人口固定在土地上。農業的發展需要社會的穩定,特別是勞動力對土地的依附,這其實也算是對於周禮製度的一種追求。”


    朱元璋認真的點頭,這就是他想要的社會。


    “可是之前已經說過了,社會的發展是有其自身規律的。您強製的鎖死人口流動,導致的結果就是整個社會進入死水狀態,沒有了發展前進的動力。”


    “一開始這種設計還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畢竟有地多人少的基礎情況擺在那,這樣的設計是有利於休養生息的。但幾十年後,這個基礎條件將會消失,大量的自耕農會變成佃農,甚至奴隸。而多餘的人口會因為找不到出路變成不安定因素。請記住,流民不是靠路引和路卡就能攔住的。”


    說到這裏,蕭盼盼自己突然一愣,她悟了。


    “原來這就是您的打算啊!”蕭盼盼扶額苦笑起來,“您居然想人為的再製造一個周王朝出來!”


    朱元璋神色緊張地看著光幕。


    “難怪您會對江南地區采取那樣的政策,難怪那兩個案子的牽連如此巨大,難怪您會堅定的推行海禁,難怪您會對自己設計的軍戶製度這麽驕傲!”


    朱元璋的臉因為蕭盼盼的話變得一陣黑,一陣白。


    他連忙抬手在麵板上寫道,“不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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