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他第一次直麵起了自己手裏的這份至尊權力。事實上,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份權力代表著什麽,他一直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不然了?他征服了這個天下,俘虜了所有的國王,搶奪了他們的妻女,收繳了他們的財富,更奴役起了他們的子民。這一切不都是勝利者應該享受的嗎?這一切不都應該是屬於他的嗎?


    但在光幕出現後,他突然意識到了這份至尊權力的脆弱。


    不過隻是一個大奸似忠的朝臣就能遮蓋住這份權力的光耀,不過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太監就能把這份權力撕得粉碎,不過隻是一群愚昧無知的黔首就能把這份權力徹底的顛覆。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讓他感到難以置信,不可理解。


    如果這樣的曆史是某個大臣告訴他的,甚至某個自稱神仙的人告訴他的,他必然不會相信,而且嗤之以鼻。但這樣的曆史來自後世,來自一個女子,一個自稱隻是普通人的小女子。更重要的是,這個女子背後的那個時代讓他不得不認可她的說法。對於這個時代,他既感到向往,更感到恐懼,因為那是個他徹底無法理解的時代。


    權力究竟是什麽?


    “對於你們這些帝王將相來說,權力能帶來的最大快樂,難道不應該是去建設一個光耀燦爛的時代嗎?”蕭盼盼輕聲一歎,她並沒有打算跟這些人科普什麽非常高大上的事情,她覺得這樣做不會有多大的意義,不如說一些實際的東西,做一些可能的引導,讓他們時代下的普通百姓們能過得好一點,哪怕隻是好一點。


    “好了,迴到正題。”


    嬴政,還有數不清的帝王將相們從建設一個時代的宏大命題裏迴過了神來。


    “之前說了開源節流,接下來秦國要做的就是政治清算了。”蕭盼盼一臉平靜的說出了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麽,各個時代的精英們都非常清楚。


    冷冽,血腥,還有瘋狂這些字眼自然而然地在他們的腦海中翻轉了起來。他們其實是有些駭然的,因為這四個字出自一個普通女子之口,而這個女子在說出這四個字時一臉的輕鬆,仿佛是在說,來吃飯吧。


    “蕭姑娘,這個話題請不要繼續論述了。”嬴政第一時間發來了自己的要求。


    蕭盼盼一怔,不太理解。


    “朕知道怎麽進行清算,但這件事不能公之於眾。”


    蕭盼盼頓時明白了嬴政的打算,的確,論政治鬥爭這種事,她一個月薪三千的小老百姓可比不上這個把自己浸泡在政治漩渦裏的男人。不過她總是有些擔心,這位始皇帝的雷厲風行,殺伐果決是不用懷疑的,他要進行的政治清算會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她是可以預見的,但最終她並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隻是在思考了片刻後,向各個時代的人們點明了一個宗旨,“介於這個話題過於敏感,按照政哥的要求我就不再這裏展開細說了。但有一點我還是要多一下嘴,希望對政哥您有幫助。”


    嬴政等待著,百官也等待著,各個時空的王侯將相們也在等待著。


    “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蕭盼盼一字一頓地說道,“請記住這句話,請認真的思考這句話,請分清楚你們的朋友和敵人。始皇帝陛下,請善待您治下的普通百姓,他們不應該是被清算的對象。”


    大道至簡,清晰明了。每個時代的精英階層們都因為這句話而徹底明白了無數的道理,無數的曆史。不是他們不知道,而是長時間以來,沒有人這樣明白淺顯將這個道理總結給他們。


    “謝謝,蕭姑娘此話勝過百篇雄文!”嬴政壓製著自己胸中的激動迴答道,並直接打賞了價值五千塊的物資給了她。不由得他不激動,因為這句話,嬴政再次體會到了廓清迷茫的感覺。


    “不是我說的。”蕭盼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們教員說的。”


    “教員。”秦始皇第二次聽到了這個稱唿,嘴裏默念著這兩個字。曆代時空的人也開始好奇這個教員是什麽人,教員,教員,教書先生嗎?蕭姑娘的老師?這樣一想,他們便覺得一切都釋然了。一個普通的平民女子能有這樣的見識和學識,自然少不了一個能說出這種至理名言的老師。


    “他是你的老師嗎?”秦始皇問道。


    “他是我們這個時代所有人的老師!”蕭盼盼眼中閃著光芒,“是他創造了我所在的這個時代!”


    今天的直播結束了,光幕裏再次播放起了《武林外傳》,歡笑聲在各個時代響起,深宮高門裏卻是無盡的沉默。


    困惑,迷茫,不解,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向往,在高貴的帝王將相們間流轉。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呢?為什麽他要做這樣的事了?為什麽他會允許如此的多的百姓擁有這樣的見識和思想呢?他不害怕嗎?還有革命兩個字,這是能隨便說的嗎?一想到這兩個字,一眾手握乾坤的帝王和滿腹經綸的老爺們就感到喉頭一涼,仿佛一把利劍已經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一樣。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啊?他們帶著一份從心底裏發出的戰栗,思考著。


    秦始皇迴到了大殿裏,帝國重臣們如數而至。厚重的大門再次關上,無數的燭火,燈台照亮了整個廳堂。


    既然現在有了思路,那剩下的事就是行動了。作為一個具有強大行動力的人,嬴政正式的將自己這個帝國麵對的真正危機,第一次公開告訴了自己的大臣們。


    “問題很清楚了,解決問題的思路也有了,各位暢所欲言吧。”嬴政開宗明義。


    “陛下,當下政務的第一要點,是摸排全國的人口和土地。”王綰率先說道,“此事應從關中開始,然後逐一擴展到巴蜀,三晉。此為第一階段,以三年為期。”


    “第一階段。”嬴政品味著這個詞,接著目光移動到了王翦的身上,“王將軍,你說六國複辟會在什麽時候爆發。”


    “具體不知,但臣判斷,會很快。”王翦沒有拖遝,“光幕的出現已經讓他們無法潛伏到十五年以後了,如果給陛下十五年休養天下,那他們將再無任何複辟的機會。故而,舊齊,舊燕,舊楚三地必然是他們發動複辟叛亂的最好選擇,其中楚地的動亂可能會是最大的。而朝廷目下的著力點,應該是加強關中,巴蜀,還有三晉舊地的控製,特別是三晉,應給以最快的速度將其徹底消化。”


    “燕,齊,楚三地,封王鎮守能贏的機會大嗎?”


    “臣不知,這要看他們能組織起大多的勢力。”王翦很坦誠,“臣認為,當下在軍事上的第一要務就是建立軍區,待軍區建立完畢後,我大秦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並有隨時能打出去的能力。由此,在配合地方的王國才能事半功倍。”


    秦始皇點頭,所謂的分封製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實現的,先不說這些王該怎麽分,就是地方的人才配套都是一個龐大的問題,更何況在地方還潛藏著大量對大秦不滿的勢力,真要是現在就毫無準備的把皇子派過去,那絕對是送死。


    嬴政起身,來到大殿中央的天下堪輿圖前,伸出手,由北到南一路畫了下來,“晉陽,鄴城,東郡,滎陽,南陽。以晉陽,鄴城為核心設第二軍區。以東郡,滎陽為核心設第三軍區。以南陽郡為核心設第四軍區。第二軍區由王賁統帥,第三軍區由楊端和統帥,第四軍區由王翦統帥。”


    三位將領紛紛起身,行禮受命。王賁曾經主導滅魏,滅燕,河南,山西,河北這一片戰場由他去鎮守完全沒有問題。同理,楊端和也參與了滅魏和滅趙,讓他鎮守河南一線可以很好的跟王賁形成配合。至於最難的楚地方麵,嬴政自然隻會交給自己最依仗的王翦。


    “第一軍區還是在關中,函穀關一線,由內史騰統帥,李信副之。”


    “諾!”二人都站了出來,接受命令。


    嬴政沉默了片刻,然後看向了尉繚,“兵馬應該怎麽安排?”


    “目前我大秦的兵力達六十萬之眾。”尉繚說出這個數字時,心裏也是忍不住咯噔一下,雖然說這六十萬的數字不是什麽脫產的職業軍隊,但哪怕是閑時耕地,戰時上陣也是真的夠這個國家吃一壺的。


    秦始皇自然知道這個數字,曾經他對這個數字是感到無比驕傲的,現在聽來,這個數字也讓他無比的頭疼,“以四十歲為界,會裁汰掉多少?”


    尉繚一頓,做了個深唿吸後,一字一頓地說道,“至少一半。”


    這一迴答讓一眾文武都感到了震驚。但細想下來也是理所應當,始皇帝用了十年的時間平定天下,秦國又以軍武立國,自然在軍隊裏積累了大量的老兵。他們是財富,是戰鬥力的核心,但有時候也是一種負擔。


    “不止如此,大量的士兵年齡已經快接近四十歲了。”尉繚補充道。


    秦始皇坐迴到了自己的皇座上,一瞬間他覺得好累,但這種感覺隻是一刹那的,一個唿吸後,他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分批次裁軍,先裁十萬,以年紀最大的兵卒為起點。”


    “陛下,如何安置?”尉繚問道。


    嬴政搖頭,“容朕緩思,先把名單和需要的賞賜花費列出來。”


    “諾。”


    “兵力分配,各位將軍商議一下,另外,至少要有十萬的冗餘給蒙恬帶領。”嬴政說道。


    蒙恬起身應諾,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北上和保皇。


    王翦作為在場的軍功最高之人,在兵力部署上自然是第一個開口,“滎陽,東郡一線易守難攻,兵力布置在五萬足以。同時關中,函穀關一線設置第二層防線,同樣是五萬足以。晉陽,鄴城一線,十萬,南陽一線二十萬。”


    秦始皇輕巧桌簷,“地方兵馬了?”


    “重內輕外。”尉繚說道,“軍區之外,即燕地,齊地,楚地一帶在目下沒有藩王鎮守的情況下,以維持現狀為主。但各個要地,城池需要派遣忠貞之臣前往。”


    “丞相,李斯,馮去疾,馮疾你們擬定一個名單出來。”


    “諾。”四人拱手。


    嬴政的這一係列命令,本質上就是已經認定了,地方隨時會出現叛亂,同時也做好了放棄燕地,齊地,甚至大半個楚地的打算。這樣的戰略預判是必須的,因為他需要為之後的政治清算做準備,就這件事上來說,沒有什麽比平叛更適合的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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