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從白將軍來時,注意到他今日不是單獨來的。


    抬眼掃了身後人一眼,沒有多問。


    江雲心裏“咯噔”一疼,她爹是沒有看到她嗎?


    可她從他出來便一直盯著他,她確定他是看到了的。


    這是……為什麽?


    她爹看她,像是在看陌生人。


    江武實在忍不住,從他出現開始,便有一道眼光一直盯著他,他裝作不知道,但現在裝不下去了。


    他轉頭疑惑看著江雲,腦中似有什麽一閃而過,但再想就頭疼欲裂。


    “江大哥,你怎麽了?”女子見江武滿頭大汗,臉色蒼白,關切問道。


    江雲盯著女子的手,扶在她爹的胳膊上,兩人舉止親昵,她胸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樣,悶得難受。


    “想不起就別想了,慢慢來。”白將軍輕聲歎息,無奈勸他。


    江武隱約猜到,這人或許與他有些關係,但他就是想不起來。


    “他……他是?”江武緊緊盯著江雲,指著她的手微微顫抖。


    扶著他的女子也看過來,帶有好奇與打量的目光。


    “進去說吧。”白將軍見周圍村民在,徑直走進屋裏。


    江雲在小滿的攙扶下,進了屋。


    礁石村的屋子大多差不多,是以石材為主,這個屋子也不例外,僅有三間房,屋內並沒有什麽裝飾,簡單整潔。


    待人坐定後,白將軍在江武期待和急切的眼神中,開門見山,“這是你女兒,江雲。”


    “女兒?”


    江武詫異開口,這分明是一個小公子呀!


    隨即明白過來,是女扮男裝。


    他一時心情複雜,突然有個這麽大個女兒,是他在這世上有血脈關係的親人,有些激動。


    可他完全不記得了,關於女兒的一切皆忘了。


    江武身邊的女子,知道後這消息後目光明顯變了,看向江雲的眼神有些不喜和警惕。


    “他……這是怎麽了?”江雲對著這個認不出自己的人,叫不出那聲“爹”。


    “哎……”白將軍歎氣,造化弄人啊。


    江武自兒子、妻子相繼離世後,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來到閩地從軍,本想讓他能借此換個環境,散散心。


    結果,在軍營中什麽危險的事情都往前衝,不要命一樣。


    “之前你爹失蹤,是在與水匪作戰時,掉進海裏。”


    白將軍迴想到那時,心裏還是一陣後怕,海上作戰掉入海裏的戰士這些年不少,可以說是九死一生。


    聽到江武掉海,他急得不顧勸阻,在海上搜了一天一夜,每撈上來一具屍體,心裏揪著難受,看到不是江武又鬆了口氣。


    直到他落水地附近搜完,都沒有發現江武的身影,任務又突然來臨,他不得不離開。


    “你爹……是被漁女所救。”


    白將軍看了江武身邊女子一眼,江雲也明白了,是這個女子救了她爹。


    她感激地看了漁女一眼。


    “落海後,應是撞到了頭,大夫說他頭裏有淤血,所以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白將軍沒說的是,他當初找了很多有名的大夫來為江武診治,才知道他頭裏有淤血,影響記憶。


    “他……他們……”江雲的眼光在她爹和漁女之間來迴。


    白將軍知道她是想問,兩人的關係。


    這是他很不想開口,卻無可奈何的事情。


    他沒敢看江雲的臉色,實在是於心不忍。


    這樣的事情對於江雲來說,太殘忍了,她先是失去哥哥,又失去娘親,唯一剩下一個爹還失蹤了。


    好不容易跋山涉水,找到了爹,結果她爹卻……


    白將軍嗓音低沉,依然道出這殘忍的真相……


    “江梅氏水性很好,從海裏撈起你爹,被村裏人都看見了……後來,也是她悉心照料你爹……”


    江梅氏?!


    所以,她已經冠以她爹的姓氏?


    他們已經成婚了嗎?


    江雲縮在袖口裏的手,緊緊握住。


    是呀,這是在古代,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她爹要是不娶了她,於她名聲不好,她爹自然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現在看來,她爹對江梅氏,似乎是有感情在的,或許是在日常的相處之中,產生了情愫?


    江雲突然覺得,她似乎不該走這一趟……


    她的到來,好像是打擾了他的生活。


    事實的確如此,江梅氏在附近是出了名的水性好,下海救人不是第一次。


    原先救上來的大多是想不開的女子和失足落水的孩子,在海邊長大的男子基本都會水。


    那一次,是和村裏的漁船出海捕魚,看到漂在海麵的衣服,遠遠瞧著像是個人。


    江梅氏沒有多想,二話不說跳進海裏撈人,救上來才發現是一個男子。


    江武昏迷期間,她悉心照料。


    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多日,村裏的流言蜚語哪怕江梅氏逼著自己不去想,也壓得她喘不過氣。


    江武哪怕失憶了,骨子裏也是有擔當和責任心的人,知道這些流言蜚語之後,便求娶了她。


    似乎是白將軍的話,讓江武夫妻兩迴想起當初產生愛意的那些日子,江梅氏看向江武的眼裏,滿滿都是情意,江武看向她的眼神亦有情和感激之意。


    這熱烈的眼神,深深刺痛江雲的心。


    以至於她忽略了,江梅氏輕輕撫摸肚子的動作。


    卻被小滿看得一清二楚……


    江雲離開時,走得很急。


    紅著眼眶,一踏出院門,眼淚止不住流下……


    白將軍剛鐵般的心,此時也為江雲感到難過。


    “哎,這叫什麽事啊。”白將軍喃喃開口,陷入思索當中。


    他遇到江武時,是他和江梅氏出海捕魚,在海上,兩艘船齊平之時,發現一個他尋找很久,非常熟悉的身影。


    他發瘋似的跳上那艘船,卻發現江武防備的眼神,江武不認識他了。


    那時他看他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刺痛他的神經,想必江雲一個姑娘,更難接受吧……


    後來,他和江武說了很多過去的事情,他一一想不起來。


    想到這些,白將軍一陣頭疼。


    事情不知道怎麽就發展到了今天的地步,但似乎誰都沒有錯。


    江武失憶,為責任娶了江梅氏,沒有錯。


    江梅氏救了江武的命,產生愛慕,也沒有錯。


    江雲擔憂她爹,不辭辛苦來找失蹤的爹,依然沒有錯。


    但是,為何現在大家心裏似乎都受到了傷害?


    沒有人迴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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