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慢慢升起,柔和的光芒撒在雪地上,白茫茫的雪地像是鋪上一層薄薄的金紗。


    江雲燒退了,但整個人還很虛弱,早晨喝了小碗粥,喝了藥,又睡下了。


    小滿鬆了口氣,從屋裏出來,雪地裏閃爍著耀眼的白色光芒,稍微有點刺眼。


    熬了一夜,擔憂了一晚,小滿本就白的臉色,顯得眼瞼下的黑眼圈更黑了。


    整個人都透露出疲憊的氣息。


    但還有一件事她需要知道,江雲為何會落水?


    鐵蛋見到小滿,下意識不敢看她,但又想起二哥昨晚給他說的話,要有男子漢的擔當。


    鐵蛋雙拳緊握,站得筆直又僵硬,似像鼓足勇氣,走到小滿跟前,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竟是同手同腳。


    撲通——


    鐵蛋徑直跪下,地上的雪花被砸得四散開來,很快,膝蓋處形成兩個雪窩。


    “阿姐,我……我……是我……”聲音如蚊。


    “嗯?”


    小滿輕疑出聲,被鐵蛋突然跪下搞得疑惑。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連風聲似乎也聽不見。


    鐵蛋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跳得亂七八糟。


    突然,他仰起臉,正聲說道,“是我害江雲姐落水!”


    一字一字斬釘截鐵,“對不起!”


    一滴眼淚滑落,晶瑩剔透,落入雪裏,砸出一個小坑,轉而不見。


    周氏在門口站著抹眼淚,感激江雲救了小兒子,心疼女兒照顧人熬了一晚,憐惜小兒子跪在雪地裏……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在鐵蛋斷斷續續地講述中,以及周氏在一旁的補充,小滿了解了落水事件整個的來龍去脈。


    昨日,鐵蛋和前幾日一樣,到河麵上打洞撈魚,這是他和他的小夥伴近期最愛做的事情。


    不知是誰提議,比賽誰洞打得更大,撈的魚更多,鐵蛋這爭強好勝的性格,自然不想輸,吭哧吭哧瘋狂刨洞。


    這邊小孩的比賽,引起大人的關注和圍觀,冬日難得有熱鬧看。


    河邊不斷發出歡聲笑語,以及時不時的加油聲。


    “鐵蛋,快點哦,你狗蛋哥要趕上你了!”


    “哎喲,鐵蛋真厲害!”


    “狗蛋,加把勁兒,沒吃飯啊!”


    “我家今天有魚吃咯!”


    “哈哈哈哈哈哈......”


    江雲在窗邊,畫著來年春天衣服的設計圖,被陣陣笑談聲打斷思路,抬起頭,就看到讓她心驚膽寒的一幕——


    鐵蛋在河麵上,撅起屁股挖洞,而那洞挖得快比他身子還大,要是一不小心栽進去……


    江雲快步出去,她不敢喊叫,怕嚇著他反而更危險。


    就快走到時……


    “時間到!”


    “鐵蛋贏了!”


    鐵蛋一下站起來,高興得直蹦,“我贏了,我贏……”


    “啊——”


    鐵蛋腳下一滑,重心不穩,向後傾倒。


    千鈞一發之際,江雲拉住他的手,用力將他往旁邊一甩,鐵蛋擦著洞邊滑遠。


    冰麵太滑,鞋底又不防滑,江雲來不及收力,直接滑進洞裏……


    刺骨的寒瞬間襲遍全身,江雲感覺每一口唿吸冷氣直擊肺腑,身上有千斤般重......


    河邊一下沸騰起來,驚叫聲、救命聲不斷傳來……


    “有人落水了!”


    “快!有誰會泅水?”


    “快把人拉進來!”


    江野率先衝過去,差點自己摔下去,雙手抓著衣領,使勁兒往上拉。


    可他沒有著力點,冰麵還滑,幾次差點自己掉下去。


    他心裏有一股強烈的信念,江雲姐不能有事,否則姐姐會傷心死,他不想讓姐姐傷心。


    “大家快去幫幫他!”


    “來來來,都搭把手。”


    江雲在水麵沉沉浮浮,已經凍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姐,你再堅持堅持。”


    “我很快拉你起來。”


    在眾人的幫助下,江雲從冰水裏起來的時候,衣服上覆著層薄薄的冰花。


    幾個嬸子看不過去,脫下自己衣服,急忙給她裹上。


    江雲可見的皮膚,凍得通紅,四肢僵硬,眼神迷離。


    不知道能不能聽得進話,江野一把將她抱起,急急往家裏去。


    小滿迴來後,在江雲身邊守了一夜,她不知道的是,江野在屋外站著陪了他一夜。


    冬天的夜晚,風裹著雪,吹在臉上生疼,江野想起了過去那些年,他獨自在山中與狼為伴的日子,每年的冬天都很冷。


    姐姐帶他迴家後,是他過得最開心的日子,今年的冬天,不像以前那麽難熬,有姐姐給他的棉衣,棉被。


    淩晨,江雲燒退,他才悄無聲息,迴到自己屋子。


    ——————


    “錯哪了?”小滿冷聲開口。


    鐵蛋依舊跪在地上,膝蓋上的涼意漸盛,慢慢席卷整個身體。


    嘴唇已有些泛紫,哆哆嗦嗦迴答,“我……我不該……隻顧玩耍,不……不顧危…險。”


    鐵蛋是真的後悔了,江雲姐為了救他落水,他一晚上都不敢睡,一閉眼就是她為了救他,在水裏的畫麵。


    早知道他就不為了贏挖那麽大的洞,早知道他贏了就不蹦那麽高了,早知道……


    可哪有那麽多的早知道。


    小滿知他真心認錯,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可懲罰不能免,不是所有的錯誤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免了。


    江雲因他的錯誤,落水受凍,不說將他扔進冰水裏,至少得在雪地裏跪足,感受雪地裏的寒,才知道江雲替他受了多大的罪。


    “小滿,這……這……”


    周氏知道鐵蛋該罰,可看到他冷得嘴唇打顫,發出“嗬嗬——”的聲音,當娘的哪受得了。


    她想替鐵蛋求情,可看到小滿眼裏像冰觸一樣寒,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進去,急得眼裏直打轉。


    “起來吧。”聲音清冷,如這冬日的雪一般。


    鐵蛋雙腳麻木,直接攤坐在地上,讓膝蓋緩緩,他腳好像抻不直了。


    周氏急忙上前,“哪能坐地上,地上涼。”


    “來,娘抱你迴屋。”


    鐵蛋別過頭,“不,不用。”他都這麽大了,哪能還讓娘抱,說出去讓人白白笑話。


    金山似知道他的顧慮,“娘,我來吧。”


    這次鐵蛋沒再拒絕,由他大哥抱進屋裏。


    “你該道歉的是江雲。”


    “我知道,阿姐,我待會兒就去。”鐵蛋趴在金山的肩膀上,迴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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