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在屋裏聽到於氏大言不慚的發言,臉比鍋底還黑。


    倒不是她瞧不起吳招娣,相反,作為一個現代人,她尊重每一個值得尊重的人,無關性別、地位、身家等等。


    在她看來,吳招娣是一個可憐的人,未曾享受過父母真心的關愛,還得被孝字綁架,由他們榨幹最後的一點價值。


    這個時代的人就是這樣,她改變不了。


    但她厭惡於氏這樣的人,她也曾是女兒,是被家裏嫌棄的人,在她能改變的範圍內,她絲毫不改變,還依舊如此殘忍的對待自己的女兒,美其名曰,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她知道娘和二哥不會同意這門親事,這無須她操心。


    吳招娣的命運是悲慘的,可她如果不想著自救,或許會很慘,但如果她能踏出一步,也許,她會幫她。


    於氏絮絮叨叨半天,發現在招娣婚事上,大女兒無論如何都不鬆口,她知道此事不能操之過急,畢竟她隻能找大女兒幫忙。


    “這次借多少米?”於氏起身,準備走了。


    吳娥娘瞪大眼睛,盯著她娘,“這才借了多久?”幾日就把米都吃完了嗎?


    於氏又絮絮叨叨,開始講她遇到了狼,差點沒命了,米也沒了,最後竟然怪在吳娥娘的頭上,怪她沒有早點答應借米,害得她磨蹭半天,天黑走夜路,這才遇到了狼。


    吳娥娘氣不打一處來,沒想到她娘倒打一耙的本事愈發厲害了。


    “沒有,昨日米就吃完了。”吳娥娘冷淡開口,心裏卻慶幸還好家裏昨日已將米吃完。


    於氏一把翻開她枕頭,“那就用這個抵吧。”枕頭下躺著的是一塊碎銀。


    她太了解自家女兒的,從小有啥好東西,都喜歡放在枕頭下,如今還沒有變。


    吳娥娘見她娘像強盜一般,不問自取,感覺心口有一團火氣,不上不下,憋得難受。


    她當然知道,到她娘手裏的東西,絕不可能再要迴來,隻是她很憋屈,後悔將碎銀壓在了枕頭下,這是之前小滿硬塞給她的‘工錢’。


    第一次掙到錢,她覺得很興奮,一直藏著,舍不得用,這一塊碎銀對她來說不僅僅是銀錢,更是意味著她是個有用的人。


    如今卻後悔晚矣。


    於氏走時,帶走一大碗的雞肉和吳娥娘的碎銀。


    吳娥娘不舍地看著妹妹,為她今後的命運擔憂,她害怕於氏會為了銀錢將妹妹嫁給鰥夫,可她卻沒有能力改變什麽。


    “娘拿了什麽東西來?”吳娥娘見金山送走她娘後,開口問道,她娘沒有提雞來,那能送什麽?


    “這……”金山撓撓頭,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你有啥就說。”


    “沒拿東西。”金山聲音如蚊,可在安靜的屋裏,吳娥娘卻覺得格外刺耳。


    她滿臉通紅,半是氣憤,半是羞愧。


    她娘竟完全不顧及她在夫家的臉麵,不拿一點東西來,還帶走不少。


    這讓她在李家完全沒臉,甚至丟臉。


    她用被子蓋住臉,眼淚大顆大顆劃過臉頰……


    於氏來得快,走得也快。


    她怕像上次一樣晚了,遇到狼就白忙活一場。


    “娘,咱都沒拿雞去,還帶這麽多走……”吳招娣雖沒讀過書,但這點道理還是懂的,娘這樣做,會讓她阿姐在夫家難做。


    “你懂什麽懂,你姐每天吃好喝好,給咱家帶點東西走怎麽了?”


    “可是.......”


    “可是啥可是,他們李家當初多窮啊,我們都沒多要彩禮,你姐去當牛做馬幾年,那幾年啥也沒拿迴來過,現在不該補嗎?”


    吳招娣忍不住翻白眼,當初就因為她娘在村裏是出了名的強勢、不講理,沒人願意娶她阿姐,誰家想娶了後拖一大家子人。


    她娘也不著急,總歸家裏需要人做事,有人來提親就開出天價彩禮,嚇得後來媒婆都不進她家門,生生把阿姐年齡拖大。


    後來,為了給唯一的兒子娶媳婦,差了點銀子,才把她阿姐嫁了出去。


    “你阿姐最疼你,你去求求你阿姐。”於氏突然開口,將吳招娣的思緒拉了迴來。


    “求什麽?”吳招娣滿臉防備和拒絕,今兒才要了米,不會還讓她要吧?她真的做不出來這種事兒。


    於氏恨鐵不成鋼,揚起手就想一巴掌拍下去,想了想後麵的打算,又放下。


    “你阿姐如今在李家過得好不?”於氏打算采取迂迴一點的方式,慢慢誘導。


    “好啊!”想到這吳招娣露出開心的笑容,她阿姐終於過上了好日子!


    “那你想過這樣的日子嗎?”


    “我……”


    吳招娣笑容盡收,她還能有好日子過嗎?她最好的日子,就是阿姐在的時候,雖然也很苦,可阿姐會護著她。


    “你要想,也可以過這樣的好日子!”


    吳招娣眉頭微皺,有不解也有疑惑。


    於氏歎了口氣,這女兒如今還沒開竅。


    “你嫁給銀河,不就可以和你阿姐一起過好日子了。”


    吳招娣腳步一頓,她娘還沒放棄呢?


    “我不嫁!”


    她生硬開口,一字一字說得清楚,細聽會發現帶有些許怒氣。


    “你不嫁也得嫁!”於氏想不通為何會如此抵觸,“你嫁去多好,還能照顧你阿姐和未來侄兒,別人照顧你能放心嗎?”


    吳招娣一愣,阿姐生了孩子,她娘定是不會好好照顧她坐月子的,那阿姐到時候咋辦?


    於氏見她愣住,以為她聽進去了,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你別說了,我配不上銀河哥!”吳招娣見她娘越說越認真,丟下這話,往前跑去。


    “什麽配不配!”於氏想拉住她,卻落了空。


    兩人賭氣似的,一個在前麵跑,一個在後麵追,越走越快。


    “我告訴你……”於氏終於追上,“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你告訴你阿姐,你阿姐給金山吹吹耳邊風,金山給他娘一說不就行了。”


    於氏說得激動,想到銀河在鎮上酒樓做工,就羨慕。


    “你說,銀河在鎮上哪個酒樓做工啊?”


    “不知道。”吳招娣埋頭走路,不再去勸說她娘,勸不動。


    “這得多少錢一個月啊?估摸著得100文吧,說不定200文也有。”


    要是讓她知道銀河一月有半兩銀子,估計得驚掉下巴。


    “不知道。”吳招娣感覺煩不勝煩,可又不敢反駁她娘。


    “你以後嫁過去,可得記著每月拿錢迴來,可別像你姐……”


    吳招娣又臊又煩,直接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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