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已經迴到家,趙氏看到幾人都忙忙碌碌在曬蘑菇幹,心下滿意,還算不懶。


    趙氏是個麻利人,看一下就學會曬蘑菇的操作,端張凳子坐下,幫忙處理蘑菇。


    人多,處理蘑菇快,沒多久蘑菇曬滿院子。


    看著成就感滿滿,有種手裏有糧,心裏不慌的感覺。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就是這些蘑菇,在未來幫他們度過了一段難熬的時光,說是救命糧也不為過。


    “阿奶,留下來吃飯唄。”


    小滿見趙氏要走,哪有幫忙不留人吃飯的道理。


    趙氏卻不肯,這麽些年,她也從未到這個家吃過一頓飯。不是嫌棄,而是知道他們日子難,不想占便宜。


    “不吃。”


    趙氏垮下臉,又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嚇唬人。


    果然,除了小滿,其他人都不敢再上前勸阻,阿奶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


    小滿將趙氏送到門口,準備做排骨燉蘑菇湯。


    今日的蘑菇還有剩下的,不適合曬幹的,全部被小滿洗幹淨。


    正準備下一步時,吳娥娘在灶房門口,期期艾艾的樣子。


    “小滿,我…那啥,能讓我來做嗎?”


    小滿明白,這是想學廚,她知道吳娥娘對下廚感興趣,但她沒主動提要學習,小滿不好直接問,害怕她誤以為自己不想做,丟事情給她,這不利於姑嫂間的相處。


    現下吳娥娘主動開口,她當然樂意教。


    “好啊,你來做,我給你打下手。”


    說著小滿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位置。


    吳娥娘心裏開心,以後她也可以給家人做出很多好吃的了。


    不得不說,吳娥娘確實有下廚的天賦,在小滿的指點下,上手很快。


    除了……有點舍不得放油放鹽,小滿在旁邊扶額,不斷讓她“加,加,再加。”


    排骨燉湯出鍋,小滿拿出一大碗,裝滿,灑上蔥花,別提有多香了。


    她招手,示意鐵蛋過來。


    鐵蛋早在灶房門口候著,要不是灶房太小,害怕撞翻菜,他恨不得貼在鍋邊。


    看著眼前滿滿一大碗,鐵蛋瞪大了眼,這也太多了吧,太幸福了吧。


    “阿姐,我吃不完這麽多。”


    鐵蛋小臉全是糾結,他不想承認,有一天會擔心吃撐。


    小滿失笑,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想什麽呢,這不是給你的,給阿奶端去。”


    鐵蛋尷尬,原來不是給他的啊……瞬間嘟起嘴不樂意,阿姐現在有好吃的,都不是第一個給他了。


    小滿快速塞入一口肉到鐵蛋嘴裏。


    “唿……”好燙,好吃!


    立馬開心,阿姐還是最愛她的。


    鐵蛋小心翼翼端起碗,說是一大碗,其實也就和鐵蛋腦袋差不多大,這已經是家裏最大的碗了。


    “阿奶,阿爺。”


    鐵蛋還沒進門就開始喊人,阿姐的湯燉好了,他好想快點吃,剛才那一口太香,根本就吃不夠。


    “哎喲,鐵蛋,咋端這麽大個碗。”


    “慢點,別摔了。”


    阿爺李大成和趙氏都格外心疼這個孫子,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家裏先前還欠了很多債,平日根本吃不飽,比同齡孩子矮一大截,又小又瘦。可他們也不能管太多,自家過得也難,而且分了家,再去管,兩邊的家裏人都沒法交代。


    “鐵蛋,這是啥啊,這麽香。”


    李大成老遠就聞到了味兒,還在想村裏哪家在打牙祭,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這香味兒就飄到了自己家。


    “阿姐和嫂子做的,蘑菇肉湯。”


    李大成仔細一看,真有肉,好久沒吃過肉了,也不知道多不多,夠不夠家裏一人吃一口。


    趙氏一陣肉疼,真是敗家啊,這不年不節的吃肉,多浪費啊。把買肉的錢用來買糧多好,鐵蛋也不會這麽瘦了。


    咦,這小鐵蛋好像胖了點,臉上都有肉了。


    看來日子是好過了些,罷了,吃了就吃了吧。


    鐵蛋將碗交給趙氏,一溜煙就跑了。


    趙氏二兒子李栓子和二兒媳劉桂芬,三步並兩步,來到跟前。


    剛鐵蛋在,沒好意思在小輩麵前顯得貪吃,這會兒鐵蛋一走,立馬到跟前,太香了。


    “爹,啥時候開飯?”


    李栓子迫不及待問道,眼珠都要掉進湯碗裏。


    “就知道吃,這哪家一天吃三頓啊,今天飯已經吃過了,明天再吃。”


    趙氏說完悄悄咽下口水,家裏糧不多,今年糧才種下,這點糧還得堅持到秋收,一點都不能浪費。


    隻有她知道管家多難,家裏吃飯幾張嘴,每日隻能吃個四五分飽,不是她摳,是多餘的糧一點沒有。


    想到這,趙氏更堅定今日份例已經吃完,這湯得留著明日吃。


    小心翼翼端著湯,在幾人眼巴巴地注視下,放進櫃子,上鎖。


    這邊小滿家,每人一碗蘑菇湯,兩塊排骨。


    分完後,正好還剩一塊排骨,這讓小滿犯難。


    “給鐵蛋吃吧,鐵蛋最小,還在長身體。”周氏開口。


    “給娘吃吧,娘辛苦了,我剛在灶房吃了一塊。”說起在灶房阿姐偷喂他,還有點不好意思。


    “娘夠吃,那小滿吃,小滿做飯辛苦。”


    周氏推辭,一把歲數了,哪能和孩子搶吃的,何況現在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她已經很滿足。


    “娘,今天是大嫂做的飯。”


    小滿委婉拒絕,前世吃過的美味不少,不至於和家裏人搶這排骨。


    “我哪能做好,都是小滿教得好。”


    吳娥娘急忙開口,她可不好意思多吃,能嫁進李家她已經很知足,婆婆從不磋磨她,她作為媳婦也要守好本分。


    這下小滿是真犯難了,給誰都不是,夾著排骨的手就這樣懸在空中,猶豫不決。


    “要不這樣吧,我們用這根樹枝來決定。”


    這時江雲拿著一根粗細不同的樹枝走來。


    “大家正好圍成一圈,我轉樹枝,細的這端停下,指著誰,這人就吃了這塊排骨,不準推辭。”


    幾人對視,這法子還挺有趣,當下點頭同意。


    最終,樹枝指向銀河。


    在大家一陣歡唿聲中,銀河吃下這塊排骨。


    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一塊排骨,是因為有家人的陪伴,讓他感到溫暖。


    多年後,銀河吃過的美味珍饈不少,但在他心中,都不及今晚這塊排骨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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