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虜在給留守長安的李弘寫信。


    “我娘生了個妹妹,我已經不是最小的孩子。若爹娘不愛我,就收拾行李,就迴益州找祖父祖母。”


    “阿信哥迎著嫂子迴益州成禮,又帶迴好些家書,祖父單獨給我一封信!我還是祖父最愛的小孫孫~~”


    “外祖母也讓人送來幾箱我愛吃的東西。”


    “我還是比你多人疼~~”


    ……想了想,趙平虜把這句話劃掉。


    太子做留守兒童已經夠可憐,還是別刺激他了。


    趙宰相千金滿月,賓客盈門,馬車一直排到立德坊外,綿延到皇城的承福門,鞭炮聲一陣陣地響,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除文武官員、勳貴宗親外,佛、道兩家都有重要人物前來。


    旁人看了,都覺得有趣……趙宰相若出家,不知道是佛家還是道家?


    旁邊院子,女眷也陸續到達,董月明抱著小娃娃出來。


    見到董月明臉色紅潤,比從前還胖一些,親戚們鬆了口氣:“生出來就好了!感謝菩薩保佑!”


    “這就是小娘子?喲,長得真好看,跟她爹爹一模一樣!”


    女眷圍著董月明和小娃娃說笑,忽然有侍女送了一疊詩進來,稟報:“我們家主給夫人寫的詩,請諸位品鑒。”


    董月明捂了捂臉……七郎還真的把這些詩公之於眾!


    於是,這一首首情深義重、肉麻兮兮的詩,就展現在賓客麵前。


    親友們看著,又是讚歎打趣又是羨慕。


    遇到趙郎這樣的郎君,這輩子都沒什麽遺憾吧?


    世間最難得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真誠的心。


    趙府的大喜事,皇帝和皇後也賜了六匹帛作為賀禮。


    有趙子遜這樣的有情郎做典範,武皇後想起與皇帝少年相遇以及這些年的驚濤駭浪,想試探一下皇帝的心。


    十月癸醜日,已經到了封禪聖駕啟程前夕,武後上表:“舊時封禪的禮儀,祭祀的時候,公卿大臣執行祭祀之禮,而皇後在左邊配享,我認為在禮法上有不妥。我請求帶領內外命婦進獻祭品。”


    皇帝沉吟著,沒有立即答複。


    讓皇後進獻祭品,就是參與祭天封禪。


    他想起長孫無忌曾說武氏為後,來日會危害社稷。


    長孫無忌的話,如一根刺紮在皇帝心中。


    尤其是近幾年,皇後通過李義府等人,插手朝廷政務。


    但看到武後的臉,皇帝想起當年初見時那個逆光獨立的女子,心情又有些複雜。


    毫無疑問,他是喜歡武後的。


    否則不會枉顧天下滔滔之口,立武氏為後。


    他如今乾綱獨斷,更無須委屈自己……尊重皇後,最重要的是因為喜愛,而不再是利益。


    雖然這些年,皇帝又寵幸了不少年輕的妃嬪,但武後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是無人能比。


    猶豫之中,皇帝問檢校封禪大使:“皇後的上表,卿以為如何?”


    七郎內心罵罵咧咧。


    你們夫妻之間的事,你想答應就答應,不想答應就拒絕。


    我要是反對,豈非得罪武皇後?


    七郎鎮定地說:“陛下受命於天,一切禮法皆從陛下,臣等遵命而行。”


    意思就是不讚成不反對。


    其餘幾個封禪副使也是同樣的態度。


    皇帝思考再三,最終駁迴皇後的上表,但允許皇後及內外命婦,在公卿大臣祭祀之後,上前行禮。


    終究還是略退一步,保全皇後的臉麵。


    武後雖心有不甘,並沒有露出不滿……此一時彼一時,她在朝廷的力量被削弱了。


    但想起感業寺中的海誓山盟,恍如一場幻夢,仿佛都是她臆想出來的。


    帝王恩情如紙薄,幸而她還有幾個兒女,有弘兒這樣孝順又聰慧的太子!


    七郎聽命之後微微一笑,武後不能進獻祭品,又是一件改變曆史的事。


    受命於天?


    那就改變天命。


    十月丙寅日,聖駕從東都洛陽出發。


    跟隨的儀仗隊伍,文武百官、捐資的士族豪強浩浩蕩蕩,連綿數百裏。


    西至波斯、大食,南到六詔、天竺等地的使臣,都帶著隨從人群扈從車駕,搭建帳篷居住。


    一頂頂華麗的帳篷彌漫於原野,牛馬駱羊阻塞於道路。


    沿途需要消耗的東西,都由內庫出資,按市價在當地購買。


    於是又有許多商賈追隨在聖駕之後,來往提供貨物,遠近的鄉民都能靠售賣土特產發一筆小財。


    凡是貢獻夠多的,還可能得到皇帝的集體召見。


    其中有一家富戶,讓自家年僅十四歲的小郎君當眾作了一篇彩虹屁的賦,博得皇帝一聲讚賞。


    有這一聲誇獎,這筆錢就花得值,太值了!


    皇帝也覺得很值,隻是露個臉見一群人,隨口誇幾句,嘩啦啦的金銀財帛就堆滿內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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