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三韓半島,已是寒風蕭蕭。


    原百濟國都任存城,如今是東海道大總管府的駐地。


    “石見銀礦守衛奉命迴城!”


    任存城是百濟故地,又遷徙來大量契丹人,民族情況複雜……李大總管令,不到時辰,絕不開城門。


    秋日是任存城最熱鬧的季節,遼東的,山東的、江南的,也有倭國來的人都在這裏。


    騎士不能硬闖,老老實實的等候。


    好在也沒有什麽大事……倭國亡國,應該不算大事吧?


    沒等多久,時辰到,城門徐徐打開。


    衛卒們好奇地議論:“倭國出了什麽事?還沒到運送白銀的時候啊?”


    “難不成是倭國女皇向我們大總管求親?”


    “想得美!我們李總管是她高攀得起的嗎?”


    李德謇是李藥師的長子!


    李藥師在大唐將士心目中,就是戰神……連趙大都督,都要過幾年才比得上!


    趙子遜收複百濟後,李德謇來此鎮守,隨後又遷徙來大量契丹人,經營多年後,任存城比百濟統治時更加興旺。


    城南的榷場,趕著牛羊的靺鞨人、架著海東青的扶餘人、賣鐵器的新羅人絡繹不絕……


    收複這片土地的趙都督若見到這一幕,一定會很欣慰。


    李德謇剛從一個新羅侍妾的房中走出來,就聽到令兵來報信,連忙披了一件熊皮大衣走了出去。


    從倭國趕迴的校尉迅速迴稟,雙手呈上趙子遜派使者送來的書信。


    李德謇瞪大眼睛,沉默了半晌,才迴過神:“你說,趙全去倭國興師問罪,倭國天皇自願去除尊號,向我朝稱臣?”


    校尉稟報:“正是!吾等駐守石見銀礦,得知倭國大亂,正欲派人幹涉,趙都督就派人報信。”


    李德謇連忙打開密封的書信,看著看著,拍著大腿叫好:“妙啊!真不愧是趙子遜!”


    信上用春秋筆法說了問罪的經過,皇極天皇自請去除稱號,從此倭國再無皇室。


    天皇一家隨唐軍入長安請罪,倭國由將軍枯莫離治理。


    倭國從此成為大唐的藩屬國。


    信的末尾,七郎還說,倭國百姓仰慕大唐,希望到大唐生活。


    倭國距離三韓近,請李德謇派船運輸倭人。


    “大唐乃天朝上國,請李大總管慷慨派出船隊,解救屬國百姓於水火。”


    李德謇立刻召集屬下,將書信傳遞下去,笑道:“我們跟倭人打交道那麽多年,竟沒想到他們如此通情達理。”


    屬官們想到一船船不要錢的勞動力,用不完的還能送到別的地方,換成財物……


    他們喜笑顏開:“恭喜大總管!倭人棄暗投明,都是我大唐威震四方、陛下仁德澤被天下!”


    李德謇捋須笑道:“也是趙大都督慈悲為懷,才能感化倭國皇室,讓他們認識到自己德薄才輕,不配稱‘皇’。”


    眾人稱頌了小半日,李德謇磨墨揮筆,寫好奏折令人快馬迴長安報信,又派船隊去倭國接人。


    從三韓半島最南端到倭國,不過幾日航程,在冬日來臨前,還能來迴一趟。


    ……他們得趕在韓王李承順前麵。


    據說李承順跟趙全關係匪淺,說不定會跟他們搶人。


    人力是值錢的,每一個活著的倭人,都是黃燦燦的銅錢!


    倭國的海岸上,一隊隊的倭人自告奮勇地幫唐軍搬東西……


    這些都是倭人的買命錢。


    趙大都督信守承諾,收了賠償並沒有“為難”倭人,隻是讓去除掉尊號的倭國皇室隨他迴大唐。


    搬東西的倭人百姓都很有幹勁。


    唐軍仁義!


    七郎帶著人,遠遠看著港口熱火朝天的場景,露出慈悲的笑容。


    枯莫離見到這笑容,就汗毛豎起。


    倭人自己把自己賣了,還向趙都督送錢!


    這一手空手套白狼玩得太漂亮,漂亮得令枯莫離膽寒,再不敢有別的心思。


    七郎微微笑道:“這片土地接下來就交給你,知道要怎麽做嗎?”


    枯莫離恭敬地說:“扶持傀儡?”


    ……留下那個傻呆呆的小王子做國主?


    七郎看著枯莫離,沒有說話。


    ……傀儡?你自己就是傀儡!


    枯莫離試探地問:“由我擔任倭國國主?”


    不會吧?那麽大的餡餅從天而降?


    七郎哼道:“你想得美。”


    枯莫離汗顏,連忙說:“請叔父明示!”


    他還清欠債了,可以稱叔父了!真是自豪!


    七郎眺望著遠方,淡淡地說:“沒有倭國了。以後這裏就是扶桑列島,我會給朝廷上折,請成立扶桑道。”


    “倭國‘皇室’存在,即使是吉祥物,也可以凝聚倭人,因此不必再保留國主。”


    “一個統一的‘倭國’,不符合中原皇朝的利益。沒了皇室,沒了國主,就可以讓他們分崩離析,變成一盤散沙。”


    枯莫離說:“……都督的意思是,把扶桑道分裂成一塊塊勢力,讓他們互相鬥爭、仇恨,不要統一起來?”


    七郎笑著點頭:“賢侄很有悟性。四處點火的事,想必不用我教你。”


    枯莫離想了想,他在扶桑撈得也不少,把扶桑變得四處動亂,所有人都要仰他的鼻息。


    假以時日,契丹人可以真正成為這片土地的主人。


    “叔父放心!我知道怎麽做了!”


    枯莫離憨厚笑著,小眼睛冒著寒光。


    七郎望著海岸上忙碌的倭人,默念了一句“我佛慈悲”。


    建設很難,破壞就很容易……就讓扶桑分裂成一個個小城邦吧!


    也許幾百上千年後,它們能再統一成一個國家,也許永遠分裂,那就要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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