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說被帝王心術折騰得最厲害的,是……李積。


    新帝靈前繼位,第一輪加恩中,就有李積的名字……“疊州都督、英國公李積為特進,檢校洛州刺史,留守洛陽”;


    特進,以賜列侯中有特殊地位者,朝會時位僅次三公。


    跟七郎的“散騎常侍”一樣,屬於虛職,是一種榮耀。


    這一次的加封,算是中規中矩。


    但是,新年改元後,皇帝對李積進行了第二次加封!


    “……李積為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三品,拜為尚書左仆射。”


    這一係列加封意味著,李積真正跟長孫無忌平起平坐!


    這樣的恩榮,自然引起了朝中上下的轟動。


    七郎得知後,對董月明說:“也就是戎馬一生、曆經起伏的李積,換作別個,早就被皇帝父子玩得心態崩潰。”


    先帝前兩年有感時日無多,就開始為新君鋪路。


    一次先帝設宴,把李積請過來,殷切地說:“朕準備把太子托付給大臣,想來想去就卿最合適。你過去不遺棄李密,現在想必也不會辜負朕。”


    李積知道皇帝在試探他,內心罵罵咧咧,咬破手指流血表達忠心。


    但先帝覺得這一波還不夠,又對太子說:“李積這個人本事很大,但你對他沒什麽恩惠,朕怕他不服你。朕準備把他貶到邊疆去吃西北風,將來你再提拔他,他就會對你鞠躬盡瘁。”


    於是,先帝突然下令,一巴掌把宰相李積,貶為疊州都督(今甘肅迭部縣)……


    名義上是監視吐蕃,實際上懂的都懂。


    李積:……沒完沒了?都流血表忠心還不行?


    不管心裏怎麽想,表麵也隻能服從命令。


    他沒有犯政治錯誤,又沒有違法亂紀,說貶就貶,實在是……媽媽的。


    但他不敢不服從。


    因為他要是敢徘徊不走、心存怨恨,皇帝可能立刻把他殺掉,以除後患!


    李積無故被貶的事,董月明也是知道的,歎道:“這就是帝王權術,咱們這位新君,是先帝手把手教出來的,也同樣熟諳。”


    七郎點頭……可不是嘛!


    被皇帝父子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敲一棍再扔個胡蘿卜,李積徹底折騰服了!


    ……從此以後,李積對新君感恩戴德,凡是陛下說的都是對的,什麽廢立皇後,流放國舅……陛下說啥就是啥。


    誰要是說陛下不對,臣把他殺了。


    “陛下這麽一來,明麵上是重用先帝老臣,實則是想扶持自己的力量,跟趙國公等人抗衡。嘖,還真是心急啊!”七郎摸了摸下巴。


    董月明說:“但趙國公並不擔心。”


    是的,長孫無忌對自己很自信。


    誰有他資曆老、輩分高、功勞大呢?


    他不僅是皇帝的舅舅,還是關隴集團的領頭人!


    “備一份遼東特產,我要去拜訪英國公。”七郎站起。


    董月明:“如今英國公府門庭若市,趨炎附勢者不知多少。你要在這個時候登門?”


    那樣人人都會覺得,遼東都督趙全,也想攀附炙手可熱的英國公!


    七郎笑道:“李思文是我的下屬,我去拜訪英國公是人之常情。我也不送貴重禮物,就一些遼東特產。”


    董月明打趣:“大魚幹、小魚幹和鮑魚幹?”


    七郎說:“是東珠、貂皮、白山參!”


    夫妻倆說著,摟在一起笑了。


    七郎親了親董月明的額頭,滿心喜悅:“娘子,你總是懂得我的心意,跟我肚子裏的蛔蟲似的。”


    有一個心意相通的美人相攜一生,真是人生贏家。


    七郎有些明白,為何皇帝坐擁三千佳麗,卻一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立最有爭議的那一個。


    人到了一定境界,精神需求比身體需求更難滿足。


    董月明:“……”


    為何要將她比喻為蛔蟲!


    七郎帶著駱賓王一起去英國公府。


    駱賓王興奮而激動……那是英國公李積,瓦崗軍出身、三朝老臣,種種傳說能講三天三夜!


    看駱賓王興奮得同手同腳,七郎有些酸:“見到我的時候,不見你那麽激動。”


    駱賓王立刻說:“趙都督平易近人。”


    “算你會說話。”


    七郎其實明白駱賓王的心情,當初征高句麗前,他拜訪英國公,也是這樣興奮。


    ……這可是出將入相、文武雙全,還通醫學,參與編纂《唐本草》的全才。


    跟自己走的是同一個路線!


    董月明說得不錯,如今的英國公府門庭若市,送禮的車馬能排出幾條街。


    李積很謙虛,迴京後上表請求免除自己仆射的職務。


    他知道皇帝想推他跟長孫無忌打擂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容不得他拒絕……除非他想再去喝西北風。


    但也不想風頭太盛,惹得長孫無忌先動手。


    皇帝和李積配合默契,最後允了李積辭去尚書左仆射,仍擔任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


    英國公府的門庭,不是一般人能進的。


    但遼東都督趙全不是一般人。


    李積在前院正廳接見了七郎,溫和地笑道:“當初子遜跟我一起征高句麗,還是個半大的小郎君,我還擔心行軍辛苦,你會偷偷哭鼻子……沒想到滅高句麗,你立了奇功。”


    七郎恭敬地說:“當時大將軍能采納我這個無名小輩的建議,我又驚又喜。”


    兩人說起征高句麗的舊事,仿佛又迴到了遼東的冰天雪地中,關係無形中就拉近了。


    李積說:“我收到思文的信,這幾年承蒙你照拂。還有敬業那孩子,也在你的建議下受了訓練,你費心了。”


    前年李敬業被拉去扶餘部冬訓,去年又拉去平壤的山地訓練……經曆了三韓的風雪,已經是個成熟的男子漢了!


    七郎笑道:“敬業賢侄年少勇武,將來必能承繼家業。”


    敘了一會舊事,七郎又引薦了駱賓王……“這是我的幕僚,是有名的大才子,跟敬業賢侄也有來往。”


    駱賓王立刻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同時脫口而出一首詩,將李積比作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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