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的故事中,總有兩軍主將鬥將的。


    七郎還是第一次跟真正的武將鬥將。


    他的目光很平靜,沒有絲毫畏懼……他是如日中天的青年人,楊萬春已經垂垂老矣。


    欺負一個老頭,何懼之有?


    但真正長刀相接,他才感受到楊萬春的臂力……箭術好能拉強弓的人,臂力當然不會差!


    “來得好!”七郎一聲大吼,持刀朝楊萬春砍去。


    這一刻,他無比感謝努力的自己……一次次被和尚師父訓練得筋疲力盡。


    楊萬春側身躲過七郎的刀,對七郎的武藝感到驚訝。


    不是長得好一點的文官嗎?竟然還懂武藝?


    火光之中,兩人對眸一望,同時升起了必勝的決心。


    但楊萬春到底還是老了。


    “楊城主,承讓了!”七郎冷冷地說,提刀架在楊萬春的脖頸間。


    院中的鏖戰似乎一瞬間凝固,楊萬春的養子們見義父被控製,不知如何是好。


    楊萬春的養子們是從小豢養的,對其忠心耿耿。


    突然間群蟲無首,很快就被七郎的人拿下。


    七郎收起刀,掃了一眼楊萬春受傷的腿,淡然道:“楊城主,快點說出殺害小孩子的人,我才好給你治傷。”


    楊萬春頹然倒在地上,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凝視著七郎,問:“你就是為了那些小孩子來?”


    七郎說:“準確說是六個男童,背後就是六個悲痛的家庭。”


    知道這個事件後,七郎表麵冷靜,內心已是一團火。


    遇害的小孩子,有契丹人,有扶餘人,但都是爹娘的心肝啊!


    因這件事,他對楊萬春極度厭惡,甚至還在高延壽之上。


    楊萬春盯著七郎,突然笑道:“倒是我看錯了你,原來你還真有幾分慈悲心腸。那你要記住,那些孩童是你害死的!”


    慈悲?那你就活在內疚和痛苦之中吧!


    “我再問一次,哪一個?”慈悲心腸的趙七郎,忽然踢到楊萬春的傷口上。


    楊萬春還是悶哼著不說話。


    他對養子沒有太多的感情,但此時此刻,卻不想讓趙全如願。


    “你給我老夫一個痛快吧!淩虐老人,又算什麽英雄。”楊萬春忍痛道。


    七郎生氣了。


    怎麽的?他成了欺負老人的狗熊?


    “楊城主,你也是一時豪傑,動刑就不好看了。”七郎咬牙道,“你輸了,就想耍賴嗎?”


    他不想再對楊萬春做什麽,索性迴身望下被押在一起的俘虜,一個個看去……


    哪一個比較像他呢?


    被他看著的人,有的狠狠地瞪迴來,有的低下頭。


    其中有一個,眼神有些飄忽。


    “你,出來!”七郎指著那個人,正是假扮道士的楊十三。


    楊十三還沒動,另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子朗聲笑道:“趙太守,你不用為難別人。兇手就是我!楊十四!”


    話音一落,又陸續有幾個人主動承認,兇手就是自己。


    他們,就是不想讓趙全如願!


    七郎會為難嗎?


    他隻微微一怔,就笑道:“有意思!既然都是同夥,那就一起處決!留幾個看守,其他人跟我去驛館支援!”


    驛館那邊的火光漸漸熄滅,想必動亂已經結束。


    但城中動亂,恐怕有人趁火打劫……


    這場突發的事件,以官府的大獲全勝落下了帷幕。


    俘虜們被捆綁成一串押去縣衙。


    街上家家戶戶關門閉戶,百姓們聽到了外麵的人馬廝殺聲,沒有一個人敢出門看。


    在遼東這個地方,他們早就養成了求生的本能……不要多管閑事。


    不論天怎麽變,跟尋常老百姓,又有什麽關係呢?


    隻是……城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但緊接著有個新的麻煩事。


    安市城跟安東州不相統屬,七郎跑到這裏來探病就罷了,還把楊家一鍋端了……得有個過硬的理由。


    得盡快抱蕭大哥的大腿。


    ……朝中各位高官,不是我趙全跋扈,而是逼不得已自衛啊!


    你們看,火箭都射到我臉上來了,還不是自衛?


    安市縣衙點起了燈,彭澤看著一波一波被送進來的人,嘴角抽搐。


    他提心吊膽怕楊萬春對趙全動手……


    蕭都督重視趙全,還以長輩的身份給趙全主持加冠禮呢!萬一趙全在安市城出事,他不好意思見蕭都督。


    沒想到楊萬春還真動手,一個晚上都等不得。


    但事情發展成這樣,看著受傷狼狽的楊萬春,彭澤又很頭疼。


    楊家在安市城影響力很大,一個不好就引起民亂啊!


    揉了揉太陽穴,彭澤先讓人給楊萬春治傷,忍不住歎道:“楊城主一世英名,何必走到今日這一步呢?安享晚年不好嗎?”


    楊萬春冷笑著不說話。


    安享晚年?


    他若奉旨進了京,就是拔了爪牙的老虎,活著也是仰人鼻息。他威風了大半輩子,臨老了還要苟且偷生嗎?


    如今還沒給楊萬春定罪,彭澤隻讓人綁著他的雙手,把人請到椅子坐。


    其他俘虜,就沒這個待遇了,一個個被塞進黑暗的牢房中。


    等了好一會兒,彭澤聽見七郎過來了,終於鬆了口氣。


    “趙太守來了!”彭澤疾步迎出,說:“天亮之後,要給百姓一個說法,趙太守您的意思是?”


    七郎笑道:“咱們是講理講法之人,我先把他的罪狀寫清楚,明日通告全城後,押往遼東城。”


    安市城地位重要,本就有兵馬鎮守,隻要蕭淩盡快派人來,局勢還是穩得住的。


    七郎點點頭,請彭澤取了紙筆來,當著楊萬春的麵寫罪狀。


    不審案直接定罪,這地方官未免太好做的了。


    彭澤在一旁說:“趙太守,下官也是明經科出身,可以幫著寫罪狀。”


    楊萬春在一旁,聽他們一人一句,渾然不把自己放眼裏,腿又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忍無可忍地說:“不知趙太守要如何編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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