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了年,天氣暖和了一些,七郎依依不舍地告別蕭淩,啟程前往安東州,鴻臚寺官員跟他一起動身。


    跟隨隊伍的,還有枯莫離帶的契丹人。


    雖然按曆法已到春日,可遼東依然冷。


    浩浩蕩蕩的車隊排成一列在曠野中奔跑,因為趕路,牛馬都出了汗。


    天冷路滑,車隊走得不快,又過了一些時日,才抵達安東州的新治所丹東城,


    “這個地方啊……”七郎想起征高句麗的往事。


    丹東城原本叫烏骨城。


    征高句麗時,七郎隨軍到了安市城外,安市城防守森嚴,城主楊萬春是一員悍將。


    後來,唐軍決定繞過安市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烏骨等小城,直擊平壤。


    當時,烏骨城就是七郎用炸藥炸開城牆。


    那時候炸開這座城,現在他要來經營這座城,一啄一飲,莫非前定?


    七郎覺得是緣分,可丹東城的百姓心情就比較複雜。


    丹東城原本就是各族聚居的地方,高句麗族人被打散遷徙,城內還留有其他族人。


    這些人都知道七郎。


    就是這個能引天雷下凡的唐人,在大白天炸開城牆,大軍進城,伴隨的是殺戮和搶掠。


    才多少年呢?


    這個人又來了,成了他們的太守。


    城中百姓瑟瑟發抖:“聽說了嗎?那個會噴火打雷的趙全來了!”


    “誰不知道?年前就有他的人來了,修太守府。”


    “唉,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小孩子?”


    ……傳說中,有神通的人都有種種癖好。比如河神,不就要用活人祭祀?


    小孩子們偷聽了大人的說話,嚇得哇哇大哭。


    七郎進城的時候,就發現家家閉戶,有小孩子隔著門縫偷看,被他目光掃過去,頓時哭聲震天。


    ……這劇情不對啊?


    他所到之處,難道不都是擲果盈車、夾道歡迎?


    七郎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不喜歡自己。


    這不可能啊!


    以他的男子氣概和魅力,難道不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提前到丹東的阿史那賀魯、盧照鄰等人得到消息,趕了過來迎接,七郎鬱悶地問:“你們怎麽宣傳我?”


    盧照鄰怔了怔:“沒宣傳啊?”


    他們來了也沒多久,又天寒地凍的,就緊趕著把太守官衙修好,還來不及做宣傳工作。


    阿史那賀魯知道怎麽迴事,忍著笑不說話。


    七郎一一掃過去,就知道大尾巴狼憋著壞。


    丹東就一座小城,隻有兩條大街,太守衙門就在城央,也是前衙後宅的布局。


    “太守衙門後麵一條路,我們征了些民宅,改建成屬官的宅子。”盧照鄰介紹。


    七郎看著簡陋空曠的太守衙門,滿意地點頭,又問:“征民宅給足了錢嗎?”


    盧照鄰說:“太守放心,來的時候蕭都督給了錢,超出預算的,我都私下出了。”


    ……有了範陽盧氏的支持,盧照鄰今時不同往日了~~


    太守衙門都如此簡陋,驛館更不必說。


    七郎隻能歉意地請鴻臚寺官員住在驛館裏……不遠萬裏出使新羅,做外交官也挺不容易的。


    眾人知道七郎也是第一次來丹東,自然不會抱怨什麽。


    隻是想盡快結束出使新羅的任務,趕緊迴長安……遠行萬裏,才發現哪裏都不如家鄉好。


    一路疲憊,先不忙著處理城中的事。


    七郎讓人收拾好行李,燒熱水做飯。


    在遼東城買的新羅婢派上用場,各司其職地忙碌起來。


    這些婢女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既溫順又勤快,很懂得服侍主人。


    這麽一張羅,冷清的太守府頓時有了人氣,像一幅黑白的畫卷描上了色彩,變得生動活潑。


    整個丹東城就這麽兩條大街,濃縮了全城的精華,物資自然也是缺乏的。


    盧照鄰已經提前準備了食材,還是比遼東城簡陋多了。


    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七郎才帶著自己屬官穿著常服逛一逛丹東城。


    不出意外,他會在這裏呆好幾年。


    雖然是常服,但他們是生麵孔,七郎又長得好,還是很醒目的……遠遠看到他們的人,都迅速躲開。


    七郎摸了摸下巴,對左右說:“這樣不行,咱們得讓百姓對我們改觀,才能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阿史那賀魯不以為然:“畏懼也是好的。我們是外來的,軟弱才會被人看輕。等我們站穩腳跟,再施恩不遲。”


    他一來就發現七郎在丹東城名聲如夜叉,悄悄推波助瀾。


    馴服百姓如馴獸,先讓他們怕,然後才施恩。


    七郎詫異地說:“你還挺有見識的?這就是近朱者赤吧!”


    ……在他身邊久了變聰明了?


    還是說離開了長安城,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大尾巴狼不用夾著尾巴做人了,爪牙就伸出了?


    七郎對這頭狼提高了幾分警惕,卻也覺得此言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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