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題抱著腦袋尖叫起來。


    混亂中,她聽見有人問:“你和他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沈小題慌亂著眨著眼睛,看了看這群麵目猙獰的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她朝夕相處了五年之久的難友。她喊起來:“住手!”


    那些本體根本不聽,還在繼續打她,她的臉上濕漉漉的,已經流血了。


    她感覺自己要完蛋了,原族人抓了她之後並沒有虐待她,現在,她卻要死在這些難友的拳腳下了。


    她忍著劇痛,繼續喊著:“聽我說!求求你們了!”


    有人停了下來,緊接著其他人也停了下來。


    沈小題哭著說:“我跟你們是一家人!”


    那些本體似乎並不想聽她說什麽。


    他們在竊竊私語。


    沈小題又說:“外麵有我的朋友,他們正要來攻打這個鬼地方!”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靜靜地看著她,好像在判斷真假。


    沈小題接著說:“這下你們會放過我吧?”


    不知道是誰輕輕說了一句:“殺了她吧。”


    這句話就像個導火索,再次把所有人的憤怒引爆了,拳腳又一次落在了沈小題的身上。他們當中有人被關了十幾年,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又被抓了迴來,他們的忍耐早就超過了臨界點,現在,他們的仇恨終於找到了發泄對象。


    沈小題全身劇痛,已經說不出話來。


    突然,她感到臉上一陣刺痛,一股溫熱的液體就淌了下來。原來,有人拿著玻璃碎片劃破了她的臉!


    沈小題慘叫起來。


    她的臉頰接二連三地被劃傷……


    突然,管製區的門開了,那兩個手持武器的麵具人衝過來,其中一個用類似激光槍之類的東西逼退了那些本體,另外一個把沈小題從地上拽了起來。


    此時,沈小題已經滿臉流血,慘不忍睹,幾乎辨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兩個麵具人一句話不說,架著沈小題就朝外麵走去。


    沈小題全身無力,但意識仍然清醒,她比她的母親堅強。她剛剛被帶出管製區,那個圓腦袋就匆匆忙忙跑了過來。


    圓腦袋問:“怎麽會弄成這樣!”


    一個麵具人答道:“他們發現了她有原族血統,接著就開始自相殘殺了,晚一步的話,她的命都保不住了。”


    圓腦袋仔細看了看沈小題的臉,歎了口氣:“這麽美的臉蛋竟然毀容了。”


    沈小題一下就哭了出來。


    圓腦袋說:“傷口沾上眼淚更疼。”


    沈小題還在哭,她的臉已經疼到麻木了。


    圓腦袋說:“這就是你們的本性。”然後,他對著兩個麵具人說:“把她帶走吧。”


    ……


    幹戈團隊要出發了,幹戈突然讓小題擼起左邊的袖子。


    小題很聽話地照做了。


    她的左臂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剛剛結痂。


    幹戈點點頭,說:“丫頭,對不起,我也開始疑神疑鬼了。”


    三輛車先後開走了。


    魯班在前麵帶路。


    幹戈開著吉普車跟在後麵。


    陳傘替換老貓,開那輛越野車。越野車性能最好,因此,陳傘殿後。


    幹戈繼續疏遠“沈小題”,他讓她坐到越野車上去了。老貓和趙吉鵬不願意和小題坐一輛車,想上幹戈的車,被幹戈趕到了魯班的車上。這個魯班畢竟是個外人,幹戈希望老貓和趙吉鵬盯著他一點兒。


    越野車上,小題很安靜,她坐在副駕位置上,一直看著窗外。


    陳傘一邊開車一邊偶爾看她一眼。


    小題突然說:“你總看我幹什麽?”


    陳傘咳嗽了一下,說:“聊會天吧。”


    小題說:“好哇。”


    接著兩個人就沉默了。


    過了會兒,小題說:“你不是想聊天嗎?怎麽不說話?”


    陳傘說:“我希望聽你說話。”


    小題露出了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笑容,說:“我困了,我睡會兒。”


    說完,她真的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車裏再次安靜下來,過了會兒,陳傘突然打破了沉默:“我給你背個書解解悶吧。”


    小題把眼睛抬起來,笑著說:“你還會背書?該不是床前明月光吧。”


    陳傘愣住了,他忍不住提示了一下:“電子書。”


    小題說:“你竟然帶著電子書?給我看看!”


    陳傘看著眼前的“沈小題”,心中生出了莫大的恐懼,他咽了咽口水,低聲說:“哦,我給丟了。”然後就不說話了。


    小題再次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陳傘已經確定——眼前這個女孩根本不是沈小題!


    他想按喇叭,示意幹戈停下來,可是他竟然不敢!他怕小題突然撲過來掐死他。


    本來,他們應該停下休息,到了夜裏再趕路,但海市蜃樓隻會在白天出現,為了找到原族人,他們隻能冒著酷熱朝前走。


    小題真的睡著了。


    陳傘看了看她,她睡得極其安詳,甚至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陳傘入睡之前,曾經無數次迴想這張臉,它太美了,陳傘貪戀地欣賞著,忽然又感覺她就是沈小題了。


    晚上,團隊停下來,準備紮營了。幹戈提出,今晚他站崗。


    大家搭帳篷的時候,幹戈一個人在清點給養,陳傘朝他走了過去。


    幹戈頭也不抬地問:“有事兒?”


    陳傘說:“你相信趙吉鵬的話嗎?”


    幹戈看了他一眼:“趙吉鵬天天都在說話!”


    陳傘說:“她說她看見沈小題背後……”


    幹戈不耐煩地說:“你怎麽又提起這件事了?”


    陳傘說:“我也覺得這個沈小題有問題!”


    幹戈停下了手上的活兒,問陳傘:“什麽問題?”


    陳傘說:“今天在車上,我提出要給她背書解悶,她居然調侃我。”


    幹戈說:“我沒聽懂。”


    陳傘說:“以前在延伸城的時候,沈小題有一本電子書,我天天給她讀書解悶,時間長了我都能背下來了。加入你們團隊之後,我還給她背過幾次,但現在這個沈小題好像根本不知道這迴事兒!”


    幹戈瞟了一眼正在搭帳篷的“沈小題”,陷入了沉默。


    陳傘說:“老實說,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情敵,但現在,我們必須統一戰線。”


    幹戈突然說:“今晚你站崗。”


    陳傘不解地看著幹戈。


    幹戈說:“我和她睡一頂帳篷,我來試試她。”


    ……


    天很快就黑了。


    大家坐在帳篷外,匆匆吃了點東西。他們聽說幹戈和陳傘換班站崗,誰也沒有說什麽。趙吉鵬又開始喝酒了。


    幹戈對小題說:“沈小題,今天你跟我睡一頂帳篷啊。”


    沈小題馬上點了點頭:“好。”


    收拾完了餐餘,幹戈就迴到了帳篷裏。沒一會兒,小題也進來了。


    她很細心地把睡袋鋪好,說:“之前你不是不願意跟我睡在一起嗎?”


    幹戈說:“我想跟你聊聊天。”


    小題在睡袋裏躺下來,靜靜地看著幹戈,說:“真奇怪,在車上陳傘要跟我聊天,現在你也要跟我聊天。”


    幹戈說:“你人氣旺唄。”


    小題伸手就關了照明燈,說了句:“可是我太累了,我想睡覺。”


    幹戈的心一下就陷入了黑暗中。


    他坐著,並沒有躺下來,伸手又打開了照明燈,看著帳篷門,慢慢地說:“上次在桃花源,你問我愛不愛你,我說我愛你,現在危機解除了,我要對你說實話——我愛你,但我更愛小題。”


    小題在閉著眼睛一聲不吭。


    幹戈接著說:“最近,我總是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那是在密雲,她救了我一命,真的救了我一命,當時我都快死了……”


    小題還是一聲不吭。


    幹戈又說:“後來我知道,這丫頭的老爸正是我的殺父仇人,我就跟她來了羅布泊,有一次我差點開車撞死她……我很慶幸,要是我真的殺了她,這輩子我都會活在地獄裏了……也不一定,那時候我還沒有用整個生命愛上她。”


    小題依然一聲不吭。


    幹戈繼續說:“再後來,我們就相愛了,我和她的心已經長在了一起,血管已經連在了一起,要是強行分開,不但疼,還會死。我們約定了,離開羅布泊之後一起去凱裏,說實話,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凱裏在哪兒,不過無論它在哪兒,我都會帶著她去……”


    小題的睡袋似乎微微抖動起來。


    幹戈舔了舔嘴唇,仍然看著帳篷門,又說:“再再後來,她拿了我的項鏈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當時我整個人都空了,甚至連死都不會了……”


    小題“蹭”一下坐了起來,她麵部的肌肉在顫抖。


    幹戈看了看她,眼睛就濕了:“還好,你又迴來了。”


    小題猛地捂住了耳朵,不停地搖頭。


    幹戈立刻抓住了她的雙手,顫抖著問:“你是小題對不對!”


    小題看著幹戈,雙眼充血,似乎正在和什麽東西做著抗爭。


    幹戈晃了晃她的肩,流著淚,大聲說:“小題,你看著我,我是幹戈!”


    小題望著他,喃喃地擠出了兩個字:“幹戈……”


    幹戈一下就抱住了她。


    她把腦袋藏在幹戈的懷裏,失聲痛哭。


    幹戈緊緊抱著她,一句話都不想說。他最愛的人正在他的懷裏,一切都不重要了。


    營地裏的人聽到了動靜,紛紛跑出來,來到了幹戈的帳篷前。


    幹戈拉開帳篷,帶著小題走出來。


    趙吉鵬又喝醉了,她正在帳篷裏大聲說著什麽:“大東北都叫我吉爺!……”


    老貓問幹戈:“沈小題怎麽哭了?”


    幹戈說:“她是小題。”


    魯班聽到這句話,不動聲色地朝後退了一步。小題擦了一把眼淚,立刻盯住了他,她伸手指了指魯班,大聲說:“他是原族人的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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