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啊,在家不?我給你帶了三個勞動力過來。”


    許鐵根背著手走進大隊長家的院子,正巧,大隊長蹲在地上喝紅薯粥。


    “鐵根來了,吃過沒?你說啥子勞動力?”


    老趙站起身,這才看到許鐵根身後跟著一個麵生的女人。


    女人手裏還牽著一個瘦娃娃,旁邊站著個竹竿似的大小夥子。


    “這哪來的?”老趙納悶。


    許鐵根上前,“母子三人剛從城裏下鄉過來的,公社那邊安排到咱村子。


    昨兒就來了,你不在,我家幾個孩子就把人先領到我家裏住了一晚。


    這不,今兒一早,我就給你把人送過來了。”


    大隊長撩起眼皮看了眼遠遠站在院子裏,手腳局促的母子三人,拉過許鐵根一旁說話。


    “鐵根啊,你不會是弄錯了吧?下鄉來的知青,公社那邊事先都會給我一份名單,提前通知我去鎮裏接人。


    這三個還能騙得過我的老眼?


    啥子勞動力嘛,打眼一看就不是幹活種地的料,放在村子裏就三個累贅,包袱!”


    “唉,你別說這話。”許鐵根攔下他話頭。


    叫劉秀娥母子三人先在院子等會兒,他自顧自拉著老趙走遠了些。


    兩人嘀嘀咕咕,把劉秀娥丈夫批鬥關牛棚,馬上要下放到丁山農場的事提了一遍。


    說到最後,大隊長的表情難看起來,兩個老頭子的聲音都大起來了。


    惹得在廚房燒水的老趙媳婦都出來瞧了一眼,對著劉秀娥母子三人一陣好奇。


    劉秀娥和顧康奇聽不清楚許鐵根他們在說什麽,單看那表情那架勢,兩人好像已經快要吵起來了。


    就在母子三人揣揣不安,以為崖水村呆不下去的時候,許鐵根和大隊長走了過來。


    “聽說你男人馬上就要下放丁山農場?你是想提前過來這邊等他?”


    劉秀娥不敢說等丈夫,瞧了大兒子一眼,隻簡單道:“兩個孩子舍不得他爸,想著離得近一點,好歹有個念想。”


    大隊長又問,“那你們留在我們崖水大隊,你們能幹些啥?我們村子不養吃閑飯的。”


    劉秀娥從小就在城裏長大,娘家那會兒條件好,她活到現在三十幾年沒拿過鋤頭。


    “大隊長,我、我沒下過地──”


    “媽!”


    顧康奇把話截過去,鼓起勇氣看向大隊長。


    “我媽以前是在工廠上班,負責廠裏人員調度管理,我高中畢業了,在學校參加過秋收活動。


    大隊長,我會種地,我也喜歡農村。”


    這小子雖然瘦點,但長了一個高架子,年紀輕輕幹起活來應當很利索。


    大隊長點點頭,轉而看向顧玉澤這個小蘿卜丁。


    顧玉澤緊了緊被他媽牽住的小手,說話聲音氣息很虛,可語氣堅定。


    “大隊長爺爺,你們村子裏有羊嗎?或者是有小雞嗎?我會去割青草抓蟲子給它們吃的。”


    “這孩子說話還挺溜,嗯,不是小啞巴。”許鐵根站旁邊默默的嘀咕了一句。


    大隊長居高臨下的打量顧玉澤,“小蘿卜丁,我們大隊現在沒有羊,不過養了雞和牛,還有十幾頭小豬崽。”


    牛是大隊裏最重要的財產,負責耕地。


    小豬崽和雞還是上次進山打獵留下來的,等養大了可以殺了開大鍋飯。


    不過……


    “小蘿卜丁你就先算了,瞧你身體不大好,先把病養好了,再去找村長領活。”


    “哦,我知道了,大隊長爺爺。”


    沒能被大隊長看上,顧玉澤很失落,不由得垂下了眼睛。


    旁邊劉秀娥和顧康奇提起來的心,這會兒卻是放下來了。


    聽這意思,大隊長是準備留下他們了!


    大隊長,“你們來的早,正巧村子裏還有幾間空屋子,鐵根啊,就你家院子後麵的竹林裏,不是還有一個屋嗎。


    他們就住那裏,清淨離的村子裏有些距離,平日裏少有人過去打擾,你幫著帶過去。”


    老趙還沒吃完早飯,直接把人交給許鐵根去安排。


    許鐵根笑道:“保證完成大隊長交代的任務。”


    很快,劉秀娥母子三人在崖水大隊崖水村落腳了。


    **


    又是一日碧空萬裏,陽光明媚。


    村民們早上六點多鍾就下地上工去了,村子前麵的那條小河,下過幾場雨,河裏的水漫得很高。


    好在許威風前段時間帶村民提前修好了河道。


    河道一直修到村子裏的農田中,省下了村民們不少的力氣,再也不用從村子裏挑水澆莊稼了。


    “二幺你姐姐呢,咋好幾天沒看到她,她現在都不愛和我們玩了。”


    河邊水源豐富,各種野菜、野花長的遍地都是,村子裏的幾個小孩提著籃子邀約一起挖野菜。


    半上午了,同村的林蘭蘭籃子裏還是空的。


    她摘了一朵小黃花戴在耳朵上,瞅著二幺幾個問大幺去哪了。


    二幺正在摘水牛草,迴家磨成粉末了,和麵粉一起揉進去,放在鍋裏蒸,就是一頓香噴噴可口的美食。


    “我大姐上學去了呀,你找她幹嘛,她又不像你,不喜歡讀書,天天隻知道追在男娃屁股後麵跑。


    你啊,想摘花去河對岸啊,別在這裏煩我,還把地裏的水牛草都踩壞了。”


    二幺見過林蘭蘭罵她大姐姐,一點都不喜歡和她說話。


    林蘭蘭十一歲了,比大幺還要小一歲。


    以前大幺沒去學校的時候,她們兩個玩在一起的時間最多。


    “二幺你咋這麽兇?難怪牛子他們不喜歡帶你玩。


    對了,你姐她為什麽要去上學啊,她以前讀二年級的時候就是班裏的倒數,數學還沒有我厲害呢。


    我奶奶和我媽媽也說了,女孩子讀書沒有用,上到一、二年級會寫自己名字,認識幾個字就好了呀。


    二幺,你奶和你媽媽是不是腦子不行啊,非得送大幺去上學,害得沒有人跟我玩了。”


    【快聽聽這是什麽腦殘發言!


    什麽東西!自己不去讀書,就想叫別人跟她一樣在村子裏摘野花,采野果追著男娃跑。


    哼!你家裏重男輕女不想花錢讓你去讀書,可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願意讓我大姐姐去上學啊,他們才不會像你家沒見識。


    讀書可有用了!不讀書你就等著一輩子呆在鄉下,一輩子圍著男人孩子轉吧。】


    邊上,坐在二丫懷裏的許俏俏聽的火冒三丈。


    這個林蘭蘭小小年紀心眼子多得很,說起話來帶著茶味。


    之前,大姐姐抱著她去村子裏玩,林蘭蘭跟著一起。


    她就愛指揮她大姐姐做事情,不光把自己的事情推給大姐姐做,還要說大姐姐笨手笨腳像個呆頭鵝。


    可惜她還不會說話。


    要是她會說話,不得把這個林蘭蘭臭罵一頓。


    不罵哭她,她許俏俏頭倒過來走路!哼唧。


    “妹妹你咋了嘛?你要屙屎了嗎?”


    二幺提著籃子在河邊摘水牛草,二丫和三幺負責照顧小妹妹。


    見到許俏俏臉蛋通紅,扭來扭去,以為她是拉臭臭了。


    許俏俏:【姐姐,我還沒拉呢,就是被氣的……哎呀,我快要拉啦,俏俏被氣的拉粑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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