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燦葉不難想到這個人是誰,因為能在這裏這麽做的隻有一個人,就是祁崢嶸。  祁夫人是自.殺的,還是死在這棟宅子裏,對祁崢嶸這樣老一輩的人眼裏,這種死法和死在家裏,相當晦氣,晦氣到他恨不得她從來沒在這裏出現過。  看著這裏掛了滿牆的相片,蘇燦葉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悲涼,因為祁夫人,也因為這冷漠無情的祁家。  也因此,蘇燦葉靈光乍現地,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他的身體也因為這個可能性激動得唿吸急促,渾身輕顫。第60章   蘇燦葉怔怔地盯著麵前的相片牆,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相片裏的祁瀲,這張大概是他初中時候照的,比他記憶裏在一中的時候還要小很多,臉上的稚氣和青澀還很清楚。  leon對這些相片的興趣並不大,隨意轉了一圈迴來就站在蘇燦葉的身邊,“葉葉,泥在康阿起嘛?”  蘇燦葉緩緩收迴撫摸相片的手,偏頭看他,“leon,你說……人有沒有可能因為不承認思念而出現食欲減退或者厭惡進食?”  leon搖頭:“不可能。”  蘇燦葉沉默了片刻,臉上表情出現一種猶疑,聲音悶悶的,“那如果,這個人也覺得自己錯了,然後……無意識地在懲罰自己呢?”  leon聽得一臉困惑,蘇燦葉的話實在太沒頭沒尾了,他看似在問他問題,但其實他根本不在乎他的迴答,他已經徹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所以他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leon不說話蘇燦葉也不說話,兩人各自安靜了一會兒後,蘇燦葉忽然轉頭看著他問:“你覺得,人真的有可能把深深傷害過自己的母親當成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人嗎?”  leon還是搖頭,他雖然不知道蘇燦葉為什麽這樣問他,但還是認真迴答:“不可能,母親是給喔們生命的人。”  “對,這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逃避的,也正因為那個人是母親,所以不可能真的毫不相幹。”  蘇燦葉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對不對,但他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從祁瀲在慕尼黑遇到一個穿衣風格很像祁夫人的女人開始,到他後來看似無端地出現厭食,變得越來越嚴重,然後他從德國迴到這裏……  他最初猜想祁瀲厭食和祁夫人有關,這點從慕尼黑時間線來看不是沒有可能,所以他在聽完林伯的話以後,想當然地就認為祁瀲是因為想起了祁夫人,想起了殘忍經曆的過往以至於被逼出了神經性厭食。  可是這個猜想在剛才被這麵相片牆動搖了。祁家沒有祁夫人的相片,所以祁瀲在慕尼黑遇到的那個女人,比起五官,祁瀲會更在意那與祁夫人相似的穿衣風格。  他那時候還太小了,至少二十年時間過去了,一個孩子哪裏還能記得清楚麵容,可是母親的身影他卻仍有些許的記憶,他記得她愛穿什麽樣的裙子,以至於隻是看到相似的風格就讓他想起了她,那麽年輕又蓬勃的生命……  蘇燦葉抽絲剝繭般地分析,從祁家沒有祁夫人的相片開始,逐步往下推,從有沒有可能祁瀲是思念或是不承認自己思念祁夫人,畢竟祁夫人死後連一張相片也沒有留下,到最後他隻想到一個可能……祁瀲也覺得自己錯了。  我知道她恨我,她恨我是祁晟煬的兒子,恨我和祁晟煬血脈相連,恨我是她生下的,但我不恨她不怪她,也不愛她不想她……  我最喜歡你最喜歡我。  想起祁瀲曾經說過的話,蘇燦葉的心跳有那麽一秒好像停了,他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所以祁瀲不吃別人給他做的飯菜,隻吃自己給他做的。  這兩件事祁瀲自己應該都沒有意識到。  他心裏認同了祁夫人的話,過往記憶隨著在慕尼黑的那次開始變得清晰,他以為他沒有放在心裏,可不管時間過去再久對他來說這件事都沒有過去,他也覺得自己錯了,又或者,他覺得祁夫人的死他有相當大的責任。  他的神經性厭食或許就因為這種心理而出現的,但他沒有“坐以待斃”。  從他們八年後重逢開始,蘇燦葉不是沒有意外過祁瀲對他的親近,祁瀲對他太好了,好像每天都在想辦法讓他能留下多陪他一會兒,又好像每天都在讓他更喜歡他一點。  如今看見,這或許也可以有另外一個解釋,就像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覺得自己錯了一樣,他也沒有意識到,他親近蘇燦葉其實就像在“自救”,又或者說,他在向蘇燦葉“求救”。  leon見蘇燦葉一臉怔愣,好像在神遊物外,不解地伸出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葉葉?泥怎麽了?”  蘇燦葉愣愣地抬起手抓住leon的手,握得很緊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人卻不說話。  leon看著他明顯在走神的側臉,正奇怪呢,忽然就聽見一聲淡淡的,“你們在做什麽?”  兩人愣了一下不約而同地側頭看過去,就見不知道什麽時候,一身黑色晚禮服的祁瀲雙手插兜站在外麵看著他們,視線的落點顯然在蘇燦葉緊抓著leon的手上。  蘇燦葉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仿佛這才注意到,觸電般放開了緊抓著leon的手。  祁瀲下樓是專門來找他們的,朝蘇燦葉伸出一隻手,“小葉。”  蘇燦葉聽話地走過去,祁瀲牽著他又示意了一下leon跟上,帶著兩人往外走,“我們沒那麽快迴去,今晚可能得住在這裏了。”  蘇燦葉看著他的側臉,抿唇問了句:“一定得留下嗎?”  這句話問得祁瀲很意外,他忍不住轉頭看了眼蘇燦葉,蘇燦葉問完了也沒再說話了,不過他還是能感覺到他情緒有些低落。  祁瀲看了眼leon,似乎在疑惑兩人剛才在那裏做什麽,但眼下不是問這些的場合,便道:“之前我迴來的事情伯祖父他不知道,祁晟煬瞞得很緊,現在他知道我迴來了,這兩天不住下老人家要不高興。”  蘇燦葉聽得點頭,看來是接受了。  祁瀲帶著他走進中庭的竹林裏,那裏有一片很大的圓形空地,周圍擺了好幾盞照明用的古樸地燈,中間擺了好幾張長桌和圓桌,雪白的桌布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和蛋糕,看起來是自助式的。  蘇燦葉正愣愣地看著有些迴不過神,牽著他走在前麵的祁瀲已經拿起一塊瓷盤遞給了他,“想吃什麽夾什麽,夾好了就往裏走一點,那裏有可以坐下來吃的地方,等壽宴結束了我就來找你,記得不要亂跑。”  說完他毫不避諱周圍人的視線和目光,摟著蘇燦葉的腰親了一下他的額頭,然後嘴唇貼在他的耳朵邊,用隻有他們才能聽見的聲音,“晚點你再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剛才你會牽著leon的手。”  蘇燦葉捧著精致的瓷盤紅了耳朵,“那你呢?你吃什麽?”  “我不餓,晚點再說。”  很快祁瀲就轉身走了,蘇燦葉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已經在想等一下能不能問老宅的人借用一下廚房的事情。  leon早就餓了,此時看到好幾張桌上的珍饈美饌,頓時餓得感覺前胸貼後背,拿起牛排夾子就開始往盤子裏夾牛排。  蘇燦葉雖然肚子也餓,但不知為什麽沒有胃口,隨便拿了點東西就跟著leon去找座位了。  來這裏赴祁崢嶸壽宴的人都不是來吃的,所以那一片露天的餐桌隻坐著蘇燦葉和leon。  leon吃著吃著感覺少了點什麽,轉頭問蘇燦葉喝不喝酒,蘇燦葉搖頭他就起身走迴去找紅酒了。  幾乎就是leon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那人也是一身莊重的晚禮服,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和白天時看到的樣子不太一樣。  他手裏既沒有拿著吃的也沒有拿著喝的,走到這裏來目光就一直落在蘇燦葉身上,顯然是專門衝著蘇燦葉來的。  蘇燦葉沉默地和他對視,他能感覺到祁鋒眼神裏的打量和驚訝,想來是剛才祁瀲親他額頭的那一幕他在不遠的地方也看見了。  “你……”祁鋒有些欲言又止,“這麽招搖,不怕被知道?”  蘇燦葉看著他不說話。  祁鋒聳聳肩,表示自己沒惡意,“我爸和伯祖父應該不會放任你們。”  這是可以預見的,祁瀲未來如果真的要接手祁氏,那不管是祁晟煬還是祁崢嶸,都不可能坐視不理祁瀲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但蘇燦葉沒有露出膽怯,既然祁瀲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沒有避諱的與他親近,那也就代表著祁瀲從來沒有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地下關係或者是見不得光。  祁瀲對感情的坦蕩蘇燦葉覺得自己不應該覺得惶恐,他不想讓他失望,所以他也沒有避開祁鋒的話。  “我知道,但是除非是阿瀲要我走,否則我哪也不去。”第61章   蘇燦葉的迴答讓祁鋒有些意外地挑眉,“你對他倒是比我想的要死心塌地。”  蘇燦葉沒有再理會他,低頭拿起刀叉切瓷盤上的牛排。  很快去拿酒的leon去而複返,他端著一杯紅酒好奇地看著祁鋒,“阿起迪迪?”  祁鋒隻是淡淡地掃了眼這個有些過於天真單純的日耳曼人,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leon一臉莫名地看著祁鋒離開的背影,走迴蘇燦葉身邊的位置坐下,問蘇燦葉他來幹嘛,蘇燦葉搖了搖頭。  差不多晚上八點的時候,壽宴似乎正式開始了,因為中庭前響起了一點喧鬧聲,似乎是誰出來了,蘇燦葉和leon站在中庭人群的最外圍,踮起腳往裏看就看見一個年邁的老人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出來,而在他後麵推輪椅的人祁晟煬,祁瀲就走在那老人的右手邊,祁鋒走在他們身後,身前還走著一個穿著粉色旗袍的女人。  蘇燦葉的目光隻粗略地掃了其他的祁家人一眼,然後視線便固定在祁瀲身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祁崢嶸的出現顯然點燃了現場的氣氛,有幾個看上去非富即貴的人頓時圍了上去,祁瀲沒有離開祁崢嶸的身邊,臉上從始至終掛著禮節性的微笑。  這個距離蘇燦葉他們是不可能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的,但是從那些人不時看向祁瀲的動作來看,聊天的內容似乎主要圍繞在祁瀲身上。  這倒是不奇怪,畢竟這裏大多數人怕是為了見見祁瀲才來的,祁崢嶸過去再厲害如今也是一隻腳踏進了棺材裏的人,祁氏的未來在祁瀲身上。  但不知道為什麽,蘇燦葉總感覺祁瀲對祁氏沒有那麽在乎。  蘇燦葉看著不遠處的祁瀲正有些走神,忽然聽見身旁響起了清脆的快門聲,與此同時,閃光燈刺眼的白光還晃了一下。  他心下一驚猛地轉頭,就見身邊的leon高舉著手臂,正用手機拍攝祁瀲。  蘇燦葉急忙拉住他的手臂,“leon,不可以這樣的。”  leon被他這麽用力地一拽險些沒拿穩手機,驚慌地問:“怎怎麽了?!”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leon拍攝時閃光燈的動靜太大,幾乎就是下一秒的功夫,他們麵前所有人都轉過臉看他們,臉上表情都是掩飾不住的驚詫,像是沒想到居然有人在這種場合裏做出這麽失禮的舉動。  蘇燦葉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臉的手足無措,視線更是下意識地在緊張和不安中找尋他的安全感。  祁瀲也注意到他們的動靜,他一看見leon的手機就明白了怎麽迴事,心裏既無奈又有些好笑。  幾乎在場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們的好戲,但沒想到祁瀲居然笑著對他們說了句,“行了,你們倆迴房間等我吧。”  他這句話說完,那些看著蘇燦葉和leon的視線頓時變得更加驚訝,因為顯然這兩人和祁瀲的關係很親近,並不一般,甚至還能在祁瀲的房間等他。  蘇燦葉硬著頭皮露出一個有些尷尬的笑,拉著leon快步離開了中庭。  祁瀲一直目送著,直到看不見蘇燦葉的身影了才收迴視線。  祁崢嶸老得有些渾濁的眼珠正仰頭看著祁瀲,“小瀲,他們是跟你一起來的朋友?”  祁瀲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有祁晟煬的神色晦暗得看不清。  蘇燦葉拉著leon跑迴了祁瀲的房間,把房門關上了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leon一臉無辜地把自己拍的照片給蘇燦葉看,“喔在拍阿起。”  手機屏幕上確實隻有祁瀲一個人的身影,穿著修身的黑色晚禮服,麵龐精致白皙,矜貴又漂亮。  “可是別人不知道你在拍阿起,他們會以為你在拍些別的,leon,像剛才那樣的場合不能拍照的,這樣不禮貌,下次不要這樣做了。”  對leon來說這中庭的壽宴大概就像個生日派對,他是個很喜歡拍照留影紀念的人,要不然手機裏也不會還存有幾年前的照片。  “嚎叭。”leon有些沮喪地收起手機,問蘇燦葉,“拿喔們現在幹什麽?”  蘇燦葉指了指電視,“實在無聊就看看電視吧,阿瀲他沒那麽快迴來,我們今天不迴去了,得住在這。”  leon頓時躺倒在沙發上,嘀嘀咕咕:“補喜歡這裏……”  蘇燦葉背貼著門,看向落地窗外的中庭,竹影搖曳,燈火通明,“我也不喜歡。”  雖然蘇燦葉想過祁瀲沒那麽快迴來,但他沒想到居然快十點的時候中庭的壽宴才到尾聲,那些來赴宴的人陸陸續續地離開,穿著傭人製服的人從另外一邊出現,開始清理宴席後的中庭。  祁鋒和那穿著旗袍的女人似乎在負責送客,蘇燦葉隱約看到他們是跟著賓客離開的,之後也沒見再迴來,而祁瀲和祁晟煬則是推著祁崢嶸的輪椅往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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