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露露心知這一炮打穿過來的後果,蹲下來,緊緊抱住陸弘舉,用臉緊緊貼著對方,緊閉雙眼,等待與心愛的人一起粉身碎骨,共赴黃泉。


    華爾則嚇得直接爬上了船舷,準備跨海逃生。


    就聽炮彈的唿嘯聲,劃過他們上方的天空,飛向岸邊的陣地上,落在清軍的隊伍中,炸開了花。


    華爾一見,立即下來,站在船舷旁邊觀察戰場變化。


    英國湯姆森號護衛艦,受命保護一艘商船。幾天前到達浙江沿海,準備返航,迴到在馬尼拉的軍港。


    半路上,接到馬來亞英軍總司令喬治將軍的命令,讓他們前往上海,協助對付清政府。


    史密斯艦長立即下令,全速駛向上海,正好趕上小刀會準備登船撤離。


    華爾在小刀會的漁船上揮手,史密斯已經看見,他認得華爾,也曾經保護過華爾的船隊。


    這樣一看,史密斯知道這四艘漁船應該是友軍。


    他的望遠鏡再掃過岸邊,看到一大群平民服裝的人正在和清軍作戰。


    清政府的三角形龍旗非常顯眼地在陣地上飄揚。


    史密斯命令艦炮調整炮口方向,對準龍旗發射。


    炮彈掠過華爾的漁船上方,直接砸向清軍的龍旗位置。


    一聲巨響,炮彈在清軍密集的隊形中炸開了花。


    劉鬆岩的馬被彈片打中,一聲長嘶,倒了下來。


    隨從趕緊去扶從馬背上摔下來的知府大人。


    劉鬆岩定了定神,一看不妙,港口附近竟然還有艘英國人的軍艦。


    炮口對著自己的方向,明擺著就是打他們官軍來的。


    他揮舞著令旗,叫眾軍撤退。說完,自己撥馬就往迴跑......


    英國護衛艦停靠在港口,史密斯艦長招唿華爾下船問話。


    此時,英國總領事安德魯和他的武官,帶著二十個英軍,也趕來海邊迎接史密斯艦長。


    三個洋大人在海邊站著,看著正在登岸的小刀會、太平軍等人。


    安德魯說:“華爾,不用讓你的朋友陸弘舉從海上走了。我直接派人護送他到太平天國的地界。”


    史密斯背著手說:“對,傷員從海上轉運風險較大,還是這樣穩妥。其他人可以從海上走。”


    華爾問道:“清政府攔截怎麽辦?”


    安德魯拍拍華爾的肩膀:“我的華爾兄弟,陸弘舉的護照已經辦好,他現在屬於英國公民。另外你們打清軍,死了四個美國人,兩個葡萄牙人和兩個英國人,我馬上和各國領事找清政府算賬。”


    華爾把總領事的意見向陳露露及其他各路首領作了陳述。


    陳露露表示同意,自己和華爾、張樂行保護陸弘舉下船,還從鬆江府原路返迴天京,安全由英國政府保證。


    太平軍和小刀會則從海上轉移......


    吉爾杭阿坐在鬆江府公堂上,哭喪著臉,一言不發。


    吳煦在旁說道:“善祿死在教場後營,不會無緣無故。南門的人說,是他把長毛引進城的,還騙說是浙江的援軍,助剿小刀會。”


    吉爾杭阿開口:“這個鍋肯定是他背。勝保也逃不了幹係。”


    劉鬆岩問道:“英國和美國、葡萄牙的領事那邊我們怎麽應付?”


    吉爾杭阿:“都怪你,賽中堂都搞不定的人,你非要抓來幹嘛?現在好了,惹了一身騷,還洗不幹淨。”


    吳煦說道:“要賠多少,咱們都認吧,千萬別讓他們捅到朝廷,場麵就收不住了。”


    吉爾杭阿問:“朝廷問陸弘舉怎麽迴答?”


    吳煦說:“領事館送來了護照副本,姓陸的已經算是英國人,動不了。我們就這樣結案:善祿勾結長毛,意圖攻打鬆江府,搶奪欽犯,被本地方政府擊斃。查陸弘舉屬英國國籍,目前由駐滬總領事取保帶走。後續追拿,應由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與在京英國大使館外交談判解決。”


    吉爾杭阿點點頭:“就這樣結案,我們剩下要做的就是怎麽賠錢,安撫洋人。”


    吳煦說道:“錢能辦的事,就輕鬆多了。”


    有人來報,各國領事都到會議廳了。吉爾杭阿這才稍有底氣地帶領各官員前去周旋......


    華爾把陸弘舉他們送到了常州太平軍駐地。


    陸弘舉此時有些恢複精神了,他握著華爾的手說:“謝謝你,華爾,不管是做生意夥伴還是做朋友,你都是值得信賴的。救命之恩,我不會忘記。”


    華爾安慰對方:“好好養傷,我迴去到吉隆坡給你辦貨,事成後送信到天京。”


    陸弘舉點頭:“好,等我好了,接你到天京來逛逛。”


    陳露露對華爾說:“華爾,我態度有些粗魯,實在對不起。”


    華爾哈哈大笑,用蹩腳的中文嚷嚷:“被女人用槍指著,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太有個性了。有沒有和我一樣三十多歲的中國姑娘?給我介紹一個,像你一樣火辣的。”


    眾人都被他的洋式幽默逗樂了......


    東王親自帶領一眾官員,以及傅學之、李再春等,來迎接陸弘舉。


    陸弘舉感激萬分。看到李再春能下地正常行走,更是欣慰異常。


    “我雖然受了點苦,還是值得的。”他笑著看著李再春。


    李再春緊緊握住他的手,眼睛有些濕潤,說不出話來。


    陸弘舉拍拍他的手:“走,迴家。”


    傅學之一路扶著陸弘舉的擔架,告別了東王等官員,返迴他們的家中........


    鬆江府這邊的大小官員和各國領事館談判,一致同意賠償每個洋人死者撫恤金白銀二千兩,人員傷亡的每個領事館五千兩,作為治安費。此事不上升到大清朝廷和各國政府,不影響正常外交關係。


    就這樣,這場風波迅速平息,各國得到了皆大歡喜的結果。


    然而,勝保在江蘇巡撫吉爾杭阿給鹹豐上的奏折三天後,接到了嚴厲斥責的詔書。


    他怎麽都想不明白,善祿一個旗人,怎麽會暗中投靠了長毛,還帶人去打鬆江府?


    現在朝廷懷疑他要麽是和善祿一夥的,要麽就是瀆職失察,責令他交出兵權,迴京等待處理。


    勝保想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就是,吉爾杭阿,設了個局,讓他鑽了進去。


    迴京也好,自己又不是領兵的材料。迴去找自己的朋友圈,找自己的老領導,想辦法修理修理吉爾杭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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