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欲曉?」


    喻商枝抬起頭看向蕭青棣,「是那個仁生堂二東家的少爺任欲曉?」


    蕭青棣杏目圓睜,快速聯想一番,後知後覺道:「……你莫非也和那條瘋狗有過節?」


    片刻後,喻商枝讓蕭青棣自己找個地方坐,得知對方因為迷藥的藥效還會徹底散去,所以有些頭暈後,從藥箱裏拿出一個藥瓶遞給他。


    「倒出來,自己吃一粒,這裏沒有水,你可以幹吞。」


    蕭青棣險些也被藥丸噎得翻白眼,而那兩個乞丐已經疼得沒了力氣,但還是被喻商枝拎著,又問了一個來迴。


    那個雇他們做此事的人,聽起來毫無特徵,如果真的是任欲曉授意,八成是他身邊的哪個手下。


    而今他的陰謀敗露,但算著時間,興許蕭家已經派出人開始尋找這個嫡哥兒了。


    「你離開家多久了?若是一會兒你的家人找到這裏,你我同樣還是說不清楚。」


    蕭青棣此刻已經顧不上欣賞喻商枝的美貌,他被怒火燒到天靈蓋。


    「不用你管,我一會兒自己迴家,我要告訴我爹,讓他好好教訓任家!」


    喻商枝打量他一眼,「你可要報官?」


    意料之中,蕭青棣臉色變了變,搖頭道:「這種事若報了官,我以後就沒臉見人了。」


    喻商枝想了想,把那根香包好,連帶染了迷藥的帕子一起交給了他。


    「如果你們家有辦法對付任欲曉,那這兩樣東西說不定可以作為證據。」


    見蕭青棣一臉茫然,喻商枝把他帶到離小乞丐更遠些的位置,低聲解釋道:「雖說迷藥、燃情香的原料,每個郎中都很清楚,但這東西沒有嚴格的配比要求,故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習慣。而且別小看這兩樣東西,就拿這依蘭花來說,它屬於南藥,咱們這裏並不生長,因而運來北地,價格高企,也十分不易得。你或許不知,先前任家聯合衙門一起,設計了一批南邊藥商,扣下了大批南藥。」


    蕭青棣到底是商戶家的嫡哥兒,會寫字的時候就會打算盤看帳本。


    雖說在情愛之事上好像沒長腦子,但涉及這類事情,卻是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他眼前亮了亮,把裹得嚴嚴實實的「證據」收好。


    任家算什麽東西,他恨恨地想。


    這年頭,鹽商、糧商才是最得罪不起的人。


    說到底他爹想把送去任家,無非是單單看好了彭縣令和任家的關係。


    準備離開前,蕭青棣看了喻商枝一眼,不情不願地行了個哥兒禮。


    對方到底是救了自己,且看起來著實光風霽月,不會有半點銀邪心思。


    「先前對喻郎中及貴夫郎多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這道歉看起來誠意不足,但對於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哥兒而言,大約能說出口就很不容易了。


    喻商枝沒和他計較。


    蕭青棣走後,屋內隻剩下喻商枝和兩個小乞丐。


    他彎腰拔去了兩人身上的銀針,收入口袋。


    這兩個小子所作所為,還得多吃點教訓才好。


    喻商枝蹲下來,與年長的乞兒對視。


    「如果那個花錢雇你們的人站在麵前,你們能不能認出來?」


    乞兒遲疑地點點頭。


    就在他以為喻商枝接下來要掏出解藥的時候,卻聽到麵前的郎中麵不改色地說道:「我無法確定你們會不會轉頭去尋那人告密。」


    「所以」,他說道:「三日之後,我再為你們解毒。」


    年長的乞兒露出被誆騙的憤怒,但是腹部的疼痛又令他無力地彎下腰。


    他目睹喻商枝背著藥箱離開時,在心裏把喻商枝的祖宗八輩都罵了個遍。


    又等了好久,他的肚子疼才稍微減輕一些。


    令他終於有力氣背起弟弟,步伐蹣跚地離開此地。


    喻商枝背著少了三粒藥丸的藥箱行走在夜裏的縣城街道,裏麵除了給蕭青棣吃的活絡丹,另外少的兩粒,隻是大劑量的瀉藥。


    這迴走的不再是小乞丐刻意帶他繞行的小路,自巷子一頭轉出,迎麵而來的赫然是城中大道。


    年關將至,即使是日子再不好過,夜間的街市也要比前段時間稍微嘈雜一些。


    這個時辰,路旁的食肆、酒鋪仍然傳來人聲陣陣。


    茶樓裏的說書先生醒木一拍,下麵的看客便連聲叫好起來。


    路邊賣吃食的攤子冒著裊裊的熱氣,有老者熟練地在餛飩擔子後捏了一碗餛飩,下進沸騰的骨湯裏。


    黑暗的小巷落在身後,喻商枝就這麽撞迴了熱鬧的煙火氣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確認了一下方向,迫不及待地朝著添福巷走去。


    自己夜裏出診,本就容易惹家裏人擔心,這一次又連常淩都沒有帶,溫野菜怕是已經在家慌了神。


    喻商枝這般想著,走得飛快,卻還是在看見一個賣糖葫蘆的攤子時暫時停步。


    他摸了摸胸口的荷包,算了算家裏的人數,甚至沒忘記今天暫住在醫館後堂的那個孩子。


    「老伯,給我拿五串糖球。」


    他比了個五的手勢,見那老伯起身,從稻草束裏一串串取下紅艷艷的山楂。


    想到迴家後眾人看見這糖球後的表情,喻商枝淺淺抬了下唇角。


    「郎君,一共三十五文。」


    城裏的糖球比鎮上還要貴兩文錢,喻商枝從荷包裏倒了一把銅板出來,挨個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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