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顧哲的意料,和東來建工的接觸並不順利。


    東來建工的負責人盧峰倒是非常客氣,不過在顧哲看來,他顯然是有些客氣過頭了。


    在顧哲到來之前,盧峰就提前把顧建軍的車送去修理廠維修了。


    盧峰給出的理由是,他恰好有個朋友開了個修理廠,想早點幫顧哲他們把車修好。


    嘴上說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大話,實際上,不過就是想要消除證據罷了。


    顧哲折騰了半天下來,愣是沒在東來建工這邊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想來倒也並不奇怪,人家的地盤,要是真的把什麽東西都藏得嚴嚴實實的,顧哲又不是什麽天才間諜,能把這些東西搜羅出來才是見鬼了。


    “顧先生,你的心情,我們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們表麵上走個形式,實際上,您看您父親也要在病床上躺上那麽久的時間,我們出於人道主義關懷,也願意給你們一些補貼的。”


    盧峰本來就生的肥頭大耳,再加上臉上這笑的油膩膩的表情,滿臉橫肉的樣子看的顧哲心中陣陣反胃。


    這些所謂的投資,根本沒讓鄉親們過上更好的生活,反倒是把這群蛀蟲們養的白白胖胖。


    顧哲心裏壓著火氣:“盧總,聽您的意思,好像還是我們占了便宜一樣?”


    盧峰哂笑道:“顧先生說笑了,你父親還在病床上躺著呢。要是影響了銀峰商會的投資,再讓他背負一些不必要的罵名,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嗎?你說對不對?”


    盧峰圍繞著顧哲轉來轉去。


    “咱就是說啊,人活著,還是應該現實一些。拿點小錢,去做筆小生意,不比天天上那個什麽破爛班強嗎?是不是?”


    顧哲深深地掃了一眼盧峰,沒有說話。


    在盧峰的身後,還站著幾個東方集團下派的管理。


    此時,這幾個西裝革履、道貌岸然的家夥們個個都是眼睛微眯,拚命壓著嘴角,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猛地笑出聲來。


    “小顧先生,請迴吧,該走的流程,終歸是要走的是不是?”


    “害,該走的流程要走,就像那砧板上的魚,他被殺之前,不都得撲騰幾下嗎?你還能不讓人家撲騰了不成?”


    “哎,你這舉的什麽例子!我們東來建工良心企業,遵循東來集團的人道主義關懷,這是在給小顧先生提供幫助,什麽砧板上的魚肉!”


    眾人七嘴八舌,說的唾沫星子橫飛,眼中滿是藏不住的得意。


    有錢,有權,好像的確是可以為所欲為。


    尤其是這種對方明明不爽到極點,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更加讓盧峰等人體會到,選擇抱盧慕城的大腿、當東方集團的狗,是一件多麽正確的決定。


    顧哲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座的眾人。


    和盧峰等人想的不同的是,顧哲並沒有出現任何的情緒崩潰或者破防,反而是悠然一笑。


    “希望,諸位記得自己今天說過的話,也記得說這話時,那份得意的心情。”


    語言,是留白的藝術。


    說到這裏,顧哲轉身離開,留下了一個漠然的背影。


    等到顧哲走遠之後,一個中年人摸著下巴,走到盧峰旁邊說道:“這小子不簡單啊,這居然都沒有發怒!虧我們剛才那麽賣力!”


    是的,這幾個從東來集團下派的所謂的管理,就是處理一係列工程糾紛的“專業人士”。


    顧哲剛進入東來建工開始,就被盧峰以防止窺探商業機密為由,用金屬探測儀掃了一遍身上。


    這既沒有衝破什麽侵犯隱私、人權的紅線,卻也變相檢查了顧哲身上有沒有錄音筆之類的取證材料。


    在確定顧哲沒有辦法錄音或錄像之後,幾個老登可謂是肆無忌憚的發揮,打著口水仗,就想要用唾沫星子一點點突破顧哲的心理防線。


    一旦顧哲在東來建工的廠房裏情緒失控,最好再做出什麽打人之類的暴力舉動來,到時候,隻要輿論稍微一引導,顧建軍一家人,就很難再翻身了。


    這樣的手段,東來建工和東方集團不知道用過多少次了。


    盧峰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屑的神情:“別看這小子身上好像噱頭很多,說到底,不過就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娃娃而已。他開的那什麽公司?做的什麽管理?”


    “天天坐在位置上玩那破電腦,也好意思說是在開公司?我們在場的兄弟們,哪個不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不會真有蠢貨覺得,這個世道,光是把自己的本職做好就能成功的吧?不會吧不會吧?”


    其他幾人紛紛應和著盧峰的話,一時間,整個廠房中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他們拿著自以為是的是非標準,肆無忌憚的套用在完全不同出身、不同背景、不同處境的人物身上,而後借著莫名的優越感,喪心病狂的嘲笑著對方的人格。


    在他們眼裏,顧哲父子毫無疑問是標準的老實人。


    而在他們的心中,老實人,就活該是要被欺負、要被拿捏的。


    “不過,這小子不吃我們這一套,倒是有點兒麻煩了。銀峰商會的落成儀式沒有幾天就要舉行了,這件事,肯定得在那之前盡快處理幹淨。”


    笑完之後,東方集團的一個管理還是不忘提醒盧峰一句。


    盧峰點了點頭,臉上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放心,我早就把這人的底褲都給查了個清清楚楚。我還留了一手底牌呢,這小子,我閉著眼睛也能拿捏!”


    平時盧峰在盧慕城等人麵前,就跟一條哈巴狗一樣卑微。


    而在自己的父老鄉親麵前,卻是威風凜凜。


    盧峰大手一揮:“讓汽修廠那邊修好之後,直接把車送到那倒黴蛋的醫院去,順便把賬單也給帶著,直接塞到他病房裏麵!”


    盧峰冷笑著:“他們以為自己是硬骨頭,但我盧峰,最愛啃的就是硬骨頭!”


    盧峰話音剛剛落下,身邊突然竄出一隻小土狗,正叼著骨頭啃的正歡。


    剛剛還躊躇滿誌的盧峰,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喵的,我罵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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