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沅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都覺得好笑。


    在麵聖之前,她要想辦法將爹娘和哥哥摘出去。


    或者是,盡量不以葉則的身份露麵……


    她不怕死,但不能連累親友。


    葉沅想得出神,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老爺準備何時去長安?”


    周解坐到葉沅旁邊,將手裏的酒壺傾斜倒入葉沅的空酒杯中。


    酒水入杯的聲音,使得葉沅看向周解。


    “你想做什麽?”


    葉沅警惕問。


    “我自小在溪山縣長大,在老爺來之前,我從未離開過溪山縣。”


    周解抬頭看著夜空中懸掛的一彎寒月。


    “都說長安繁華如仙境,我也想去長長見識。”


    “不可。”


    葉沅想都不想拒絕,“去長安是我的事。”


    “我也要追尋我父母的下落,隻要事關梵淨天,便是我的事。老爺休想將我拋下。”


    周解固執道。


    “周解,在溪山縣我能護著你,但到了長安,權貴遍地,我連一個微末小官也算不上,更遑論保護你。”


    葉沅語重心長道:“我是去試路,若是這條路走不通,那就證明梵淨天已經和長安權貴狼狽為奸,到時候,你就是我的後招。”


    “周解,”葉沅手將周解身子掰過來道:“就算是我死了,你也會繼續追查梵淨天對不對?”


    這話一出,周解便知道葉沅已經將所有事都安頓好了。


    “怎麽?去長安不打算帶上我?”


    白羽從他們身後暗影處走出來。


    “我雖自言遊遍天下,但長安還真沒去過。”


    白羽手裏端著酒杯,過來和葉沅輕輕一碰道:“你要去長安就必須帶上我,不然我可有得是辦法叫你寸步難行。”


    大夫想要她走不出溪山縣可是有無數辦法。


    葉沅無奈道:“白大夫,身為醫者這樣威脅人,可不大對。”


    “那我不管,你要去長安,就必須帶上我們。”


    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啟程了。”


    顧寒衣也從暗影處走出來道:“我們四人,要去便一起去。”


    葉沅目光從三人身上一一劃過。


    最後她垂眸道:“去長安,便是九死一生,比上一次兇險百倍,我們可能會麵對無法反抗的權勢,甚至極有可能會丟掉性命。”


    “你們,想好了。”


    “若是害怕,我們便不會來同你說這些了。”


    白羽道:“葉沅,在你同我們坦白身份的時候,你就已經將我們當作此生摯友了,不是嗎?早在石嶺村,我們便是生死之交了。”


    葉沅笑起來,抬頭,將酒杯對著三位好友道:“敬,生死之交。”


    白羽也笑起來,“敬生死之交。”


    周解將自己和白羽的酒杯滿上,與葉沅碰杯。


    不能喝酒的顧寒衣則隻是看著他們,眸帶笑意。


    一杯酒下肚,灼熱的酒意在體內逐漸蔓延開來。


    葉沅道:“我與幾個苦主訂好了,這幾日便將他們的案子了結,你們等我四日,四日之後,我們便啟辰前往長安。”


    葉沅說這話的時候,不遠處的老零頭微微側頭朝這邊看過來。


    他似在思索著什麽,手裏拿的醬肉骨頭都忘了送往口中,帶呆愣愣的站著。


    周解的目光狀似無意的落在老零頭的身上,停頓片刻後又滑開。


    去長安之事已定下,幾人便開始各自忙碌。


    白羽將種的藥材如何養護告訴老零頭和小流。


    每種藥材的習性都不大相同,有的喜歡潮濕,有得喜歡的幹燥,有得不耐肥……


    白羽怕兩人把她辛辛苦苦養大的藥材養死了,還特意畫了一個藥材種植的冊子給兩人。


    上麵將每種藥材都細心畫上了形狀。


    “老零頭,”白羽將冊子交給老零頭的時候承諾道:“隻要我迴來,我的藥材還活著,我就每年給你做延年益壽的藥丸,保證你下半輩子沒有病痛之苦。”


    老零頭接過冊子若有所思問,“你種的那些藥材,這麽值錢?”


    “倒也不是值錢,不過是醫者見不得藥材被糟蹋罷了。”


    白羽歎氣。


    老零頭“哦”了一聲道:“我會將冊子給小流的。”


    老零頭這麽說,白羽也沒多想。


    她還要去給周奶奶診脈。


    周奶奶發病的時候隻有周解扮作女裝緩和的效果最好,但此去長安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迴來。


    她要給周奶奶重新配藥。


    白羽疾步走向周奶奶的屋子。


    剛轉過月亮門,便看到周解在院中給周奶奶梳頭發。


    周奶奶的頭發有些濕漉漉的,看起來像是周解剛給她洗了頭。


    周解給她擦上了頭油,用木梳細心的一點點梳頭。


    “奶奶,我去找爹娘了,你在衙門要聽老零頭和小流他們的話,等著我把爹娘帶迴來。”


    周奶奶現在是清醒的,聽周解這麽說後叮囑周解萬事小心,不要擔心她,放心去,她在衙門等著他迴來。


    周解若是出事迴不來了,周奶奶怎麽辦?


    白羽忽然覺得,有時候不記得了反而對人更好。


    白羽不忍心此時去打擾祖孫兩人的獨處的時間,便轉身離開。


    顧寒衣這幾日除了磨劍,擦劍之外什麽都沒做。


    仿佛他隻需要帶著劍就能走遍天下。


    葉沅足足忙到第四天深夜才帶著一身清冷的月光迴來。


    她的傷口還沒愈合,走路騎馬都得小心著。


    一路迴來,顛得她傷口發疼。


    但她不敢說,她怕若是說了,去長安的日子會推遲。


    她已經等不了了。


    葉沅推開門,黑虎便鑽了出來。


    老零頭將黑虎養得很好,看起來油光水滑的,長得也強壯,一隻爪子握在手心兒裏是肉肉的手感。


    葉沅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幹脆坐在門檻上,對著黑虎招手道:“過來。”


    黑虎聰明識趣,葉沅一招手,它就諂媚的將頭湊過去,任由葉沅揉搓。


    “我走了之後,你幫我看好衙門,守好門戶,等老爺我迴來,給你大骨頭啃。”


    黑虎不知有沒有聽懂,但尾巴卻搖得十分歡快。


    葉沅揉了一把後放開黑虎,抬頭看著夜空中懸掛的銀月出神。


    “和長安的月亮一樣。”


    她輕聲道。


    “大人是要迴家了反而近鄉情怯了?”


    周解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聲音清朗如月,一如初見。


    但不同的是,這次含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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