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是人流如織,笑語漫漫,燈火連連。


    周解這聲很輕的謝謝,卻準確又清晰的闖入葉沅的耳中。


    葉沅揚唇一笑道:“你本來就很好,所以,不用謝。”


    此話一出,周解感覺這具身處紅塵的身體瞬間變得輕盈了。


    多年的心酸苦難,被今晚葉沅一番話化解了。


    迴到衙門,時辰掐得剛剛好,最後一道菜剛好上桌。


    老零頭今日還買了一壇花雕酒,在熱水裏暖著,此時喝剛剛好。


    一杯倒的顧寒衣是不敢喝的的。


    但他也沒閑著,時不時給眾人添酒。


    等眾人喝得東倒西歪,撐著各自最後的意識迴房的時候,顧寒衣將桌麵收拾了,碗筷拿到廚房洗了。


    葉沅和白羽互相靠著對方往迴走。


    前邊兒是周解扶著醉醺醺的奶奶。


    周奶奶還在念叨著要做媒,將自己腦海中還沒成親的人念出來,又想著誰與他相配。


    周解便在旁邊不厭其煩的道:“周小姐已經成親五年了,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奶奶,孫寡婦已經嫁了。”


    “王掌櫃都已經搬去女兒家養老了……”


    周奶奶的記憶又錯亂了。


    她被提醒之後,盯著周解道:“那你呢?你總沒成親吧?你還叫我奶奶?怎麽?”


    周奶奶眼神瞬間變得警惕,“你想讓我白給你做媒啊?”


    “臭小子,你想什麽呢!”


    她抬手捏著周解的耳朵,“你又不是我孫子,還想白嫖啊?小小年紀不學好,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


    周奶奶雖然發病的時候腦子不清楚,但是身體強壯得很,手上的勁兒也很大。


    周解大約是被拽得真的很疼,哎呦哎呦的直叫。


    葉沅和白羽見狀,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後哈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引得周解迴頭,略帶怨念的看了一眼葉沅和白羽。


    但沒想到剛一迴頭就被不滿的奶奶把頭一下拽迴去。


    “真是不學好,還不好好聽老人家的話!”


    周解又不敢掙紮,正怕掙紮的時候害得奶奶摔跤。


    他又不想被葉沅和白羽看到如今的狼狽模樣,便隻好哄著奶奶道:“我聽您的,我聽您的,我們找個地方,您慢慢說我認真聽,不要在路上教訓我好不好啊?”


    這是周解最後的倔強了。


    “這還差不多。”


    周奶奶滿意了,但還是謹慎的沒鬆手。


    周解彎下身子,配合著奶奶的高度,小碎步的跟著奶奶離開。


    “你看他,好像挨訓的小孩兒哦。”


    白羽還止不住笑。


    “周解很孝順。”


    葉沅雖然有點兒醉了,但是腦子還是很清楚的。


    廚房碗碟碰撞的聲音傳來。


    白羽迴頭看了一眼,倒映在窗戶上的顧寒衣的身影。


    喝醉了之後,人便比較容易多愁善感。


    白羽看著顧寒衣忙碌的身影,心中便是一酸道:“以前我從來沒想過,能看到他進廚房洗碗。”


    說著,微微停頓,“從前的他,不喜歡說話,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看上去就跟一座永遠不會融化的冰山一樣。靠近他的人,都會被凍死。”


    說著,她重重歎息,“他變成顧寒衣之後,像是換了個人一樣。如果不是他的容貌沒變,右手虎口上的那道傷疤,我真不敢相信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葉沅壓下去的好奇心被白羽勾起來了。


    按照白羽所說,顧寒衣現在和從前,判若兩人。


    那他們從前,到底是什麽身份?顧寒衣又是怎麽渾身是傷的昏迷在山上?


    “你和他以前,是怎麽認識的?”


    問到從前,白羽立刻警惕了。


    葉沅也發現了白羽的眼神變得警惕了。


    白羽是大夫,她的身份和過去沒什麽不好說的,唯一有問題的便是顧寒衣了。


    “他以前……”


    “不能說。”


    白羽抬手,因為喝了酒,身子有些不聽使喚,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也綿軟無力。


    “不能說,”白羽堅定道:“我們雖然是朋友,但我也不能說。”


    因為捂著嘴,白羽的聲音有些甕生甕氣的。


    “就算是我們是好朋友也不能說,相信我,”白羽真誠的看向葉沅,“我是為你好。”


    葉沅:“……”


    “那你們以前……是什麽關係?”


    這是不打算問顧寒衣的身份了。


    白羽放心了,移開手。


    但這個問題明顯讓白羽更為挫敗了。


    她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喪喪的垂著頭。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白羽扒拉著手指頭道:“無非就是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我失去了他的蹤跡,四處找他,結果在溪山縣碰見了失憶的他。”


    “你能讓他恢複記憶是不是?”


    葉沅開口,語氣十分篤定。


    在白羽開口之前,葉沅又道:“你別跟我說謊啊,我可不是傻子。”


    白羽抿唇,猶豫再三道:“不讓他恢複記憶,我是有私心,但也是真心為他著想。”


    她抬頭,小鹿一般清澈的杏眼中蒙上一層擔憂,“如果他恢複記憶,我們都會失去他,他現在已經習慣了現在這種生活,他說過,他很喜歡溪山縣。”


    “我不能讓他失去現在的安穩。”


    話到此處便不能再說了,葉沅自然也不能再問了。


    “我知道了。”


    葉沅道:“那就順其自然吧。你不用醫術幹預,但如果他還是想起來了,那就是老天爺將選擇的權力交到他的手中。”


    葉沅抬手輕輕拍白羽的肩,“那時候,無論他做什麽選怎,我們都不能阻止他。”


    白羽聞言忽的“哇”的大哭出聲。


    她轉身很自然而然的撲入了葉沅的懷中。


    “我好喜歡好喜歡他,葉沅,可他不管有沒有失憶,都不喜歡我,嗚嗚嗚……”


    葉沅歎氣,抬手輕輕拍著白羽的後背,溫柔的安慰她,“也許是還沒到時候。”


    “那還要多久啊,我等得好累啊……”


    白羽抽抽噎噎,又委屈的道。


    “我也不知道。”


    白羽眼看又要哭了。


    葉沅隻好又道:“但喜歡這迴事,原本就是不一定有迴應的。但你付出了,努力了,就算是顧寒衣還是不喜歡你,但你無愧自己,無愧於心,你對得起自己,這樣,就夠了。”


    白羽還是繼續哭了。


    葉沅耐心的動作輕柔的拍著她的後背。


    等白羽哭累了,停下的時候,葉沅又給她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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