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馬便是老零頭從徐家馬鋪租賃來的。


    他們殺了她的馬。


    村長又將她帶來吃她的馬。


    這是威懾。


    葉沅將肉抬高,實現也隨之往上移動。


    幾個壯漢看似是圍在鐵鍋旁,實則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怎麽不吃了?”


    村長拄著拐棍顫顫悠悠走到葉沅麵前,他蒼老的臉上是如同溝壑一般的深深皺紋,宛若村中的百年老樹皮。


    “公子,你不是很餓嗎?這肉不香嗎?


    村長笑了一聲。


    幾個壯漢也不再偽裝,而是直勾勾的朝葉沅看過來。


    攪拌鍋裏馬肉的壯漢握緊了的木棍。


    危險的氣息在逼近葉沅。


    神神叨叨,鬼鬼祟祟。


    還有可能和梵淨天有關係。


    葉沅對百花村村民的容忍度到了極限。


    她冷哼一聲,目光直麵村長道:“村口歪脖子書上拴的馬,是我的。你們殺了我的馬,又請我吃馬肉,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村長,你為何要殺我的馬?”


    幾個壯漢聽葉沅這麽說,紛紛朝葉沅這邊走來。


    他們在村長的身後站定了和葉沅形成對峙之態。


    “老朽早在公子傍晚進村的時候便勸過公子離開,是公子不肯離開。”


    村長眼神陰冷,“老朽告訴過公子,我們百花村,不歡迎外鄉人。公子卻再次進入村子,還在村中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尋覓什麽。”


    他眼神定定看著葉沅,“公子在村子裏找什麽?”


    “村長怕我發現什麽,我便在找什麽。”


    葉沅也冷下臉,“不過一個小小百花村,你能藏得住什麽?”


    “村長,不能讓他離開!”


    放給給葉沅遞肉的壯漢,眼神狠辣盯著葉沅道。


    “還想草菅人命?”


    葉沅冷笑,眼底一片寒意,“這究竟是百花村,還是土匪窩?”


    “村長已經勸過你了,今日你就是找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投,死了你也別怪我們!”


    “百花村不會出現任何外鄉人!”


    “你必須死!”


    ……


    壯漢們此起彼伏的聲音響在葉沅的耳畔。


    “村長,就算是我觸犯了你們的禁忌,你也無權殺我。你今日殺我,難道就不怕我家人去衙門報案,衙門追查上門嗎?”


    “衙門?”


    “哈哈哈哈!”


    “我們溪山縣已經多年沒有縣令了,誰知道還有多久來縣令呢?”


    “你死了化成肥土了都不一定有人來百花村!”


    “夜深月明,適合殺人埋屍。”


    村長轉身道:“殺了他。”


    “看來百花村確實素日裏不與人通信,連縣令已經來了的消息都不知道。”


    村長佝僂的身影一僵。


    “本官站在你們麵前,你們也不認識。”


    葉沅厲聲大喝:“誰敢對本官動手?”


    “胡說!你怎麽可能是縣令?”


    “縣令怎麽可能這麽年輕?”


    “本官遵循舊例,巡遊溪山縣各村鎮,沒想到到了爾等的百花村,爾等竟敢謀害本官!”


    “村長,”葉沅冷聲道:“殺一個尋常的過路人,你們說無人知曉。但出事的是本官,你覺得,本官的捕快捕頭們,查不到百花村來嗎?”


    村長聞言終於轉身,泛黃的眼珠緊盯著葉沅。


    “你真的是縣令?”


    “不若你們隨我迴衙門驗明正身?”


    氣氛一瞬間凝結,宛若緊繃的弦。


    “村長,我們……”


    領頭壯漢開口,聲音中透著殺意。


    他們是真敢殺人。


    葉沅的眸子微眯。


    插著馬肉的棍子緊握。


    如果他們動手,葉沅想,這跟棍子可以製服其中一人。


    必要時,可以傷人,隻要不死即可。


    “村長!您別猶豫了,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拚死也會保護百花村!”


    “閉嘴!”


    天人交戰的村長終於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冷聲道:“退下!把手裏拿的東西扔掉,別嚇著縣老爺。”


    “村長!”


    壯漢們齊聲喚到。


    “退下!”


    村長上前一步,對葉沅道:“老爺,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老爺勿怪。”


    葉沅麵上一鬆,但卻並未放鬆警惕。


    “方才你們不識我,不知者不怪。我觀你們百花村……”


    “老爺。”


    村長道:“百花村閉村許久,村民們也不喜歡與人交涉。還請老爺,離去。”


    稍頓,他道:“百花村,一無罪犯,二無官司,無需老爺費心。將來村中若有事需要去衙門找老爺,我們自會去。”


    村長伸手做了一個引路的姿勢道:“請老爺離村。”


    他身後的幾個壯漢齊齊道:“請老爺離村!”


    聲音渾厚。


    幾雙眼睛卻死死盯著葉沅,仿佛葉沅若是不答應,他們依然敢殺她。


    氣氛再次凝結。


    葉沅與幾人對峙良久後道:“走?好說,但我的馬怎麽說?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沒有馬匹可是寸步難行。”


    她抬頭看天道:“夜色如此濃鬱,我一個人委實不敢上路,今晚怕是要麻煩村長給我尋一個住處。”


    “我們賠不了你馬匹,也不會給你找地方住。老爺再是縣令,也不能威逼百姓。”


    村長道:“此事便是告上州府,也是老爺的錯。”


    葉沅還欲辯駁,但村長已道:“給老爺備火把,送老爺出村。”


    當官的雖然不受待見,但如此被人攆,被人嫌棄的,葉沅沒想到這頭一遭便是自己遇見。


    濃濃夜色中,樹影之間似有人影晃動,輕微的聲響似炮仗一般在葉沅的腦海中炸開。


    對峙下去沒有好處。


    葉沅退一步道:“給我火把。”


    火把很快送到葉沅手中。


    手臂粗的木棍,幫著易燃的柴。


    倒是能走一段路。


    隻是終究要隱入黑暗中。


    葉沅拿著火把徑直出村,村長走得慢,便由幾個壯漢跟著葉沅出村。


    到了歪脖子樹下他們便不再跟著了。


    像是有什麽規矩一般,他們不出村子。


    “老爺不必往迴看。”


    領頭壯漢道:“我們會在此處守著,確保老爺不會迴來。”


    葉沅沒理他們,轉身便走。


    手中的火把成為壯漢們看葉沅走沒走遠的參照物。


    眼看著跳躍著的火焰逐漸變小直至再也不見,壯漢們又等了許久才轉身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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