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這間牢房的門口了,溪蘭燼又警惕地迴頭瞅了一眼。


    效果卓著,身後那道陰魂不散的聲音,這次是真的消失了。


    第89章


    一步三迴頭地離開了罪牢後,溪蘭燼安下心來,捏了把謝拾檀的手:“方才在宋今純的識海中看到什麽了?”


    謝拾檀沉吟了一下:“魔祖的藏身地。”


    那個場景很模糊,謝拾檀隻看到了無邊的黑暗幽邃,隱約還有其他響動,但因為隻是匆匆一掠,看得並不真切,很難判斷出那是什麽地方。


    溪蘭燼點點頭道:“不急,以我現在的修為,要去直麵魔祖也有些勉強,得加快修煉。”


    況且如何封印魔祖,也是個大問題,畢竟五百年前,在極北之地大戰之時,他和謝拾檀也嚐試過封印魔祖,但並未成功。


    謝拾檀平靜地嗯了聲,語氣聽起來相當正經且嚴肅:“好,我會幫你盡快恢複到合體期的。”


    溪蘭燼:“……”


    溪蘭燼張了張嘴,但看謝拾檀那副正經的樣子,糾結著把話咽了迴去。


    謝拾檀雖然還沒恢複到巔峰時期,但和天底下唯一一個大乘期修士一起修煉,恢複的速度的確是他獨自修煉的好幾倍。


    雙修便是這樣,和修為遠高自己的人,進益頗多,用一日千裏來形容都不為過。


    為了再次迎戰魔祖,他倆還得多多雙修才行。


    溪蘭燼心情複雜地想,他這劇本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看看其他話本上,主角要迎戰大反派,都是刻苦閉關修煉。


    到了他這兒,就變成了……刻苦地和謝拾檀滾床單。


    不行,不能再細琢磨了。


    越想越奇怪了!


    溪蘭燼摸了把發臊的臉頰,迎著謝拾檀投來的疑惑眼神,義正詞嚴道:“走,小謝,我們逮人去!”


    於是宋今純身隕當夜,罪牢裏又關進了十幾人。


    ——還得多虧了翠泓元君,若不是她見宋今純逃遁之後,當機立斷,越權啟動了封鎖大陣,這些心裏有鬼的人,恐怕也隨之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雖然事後也不是不能抓迴來,但也得耗費一點功夫。


    得知宋今純被抓之後,縱使他們再怎麽惶惶不安,也沒法逃離重重封鎖的澹月宗,最終被一道法術困縛在原地動彈不得,丟進了罪牢中。


    當晚上,許多人看到一道鬼魅般的紅衣影子,在月色下翩然而過,飄過哪裏,哪裏就遭殃。


    這一晚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隔日天方亮,心驚膽戰了一晚上的眾人又若無其事地聚首在一起,對昨日還在與他們相談的人今日不見了,似乎半點也不好奇。


    看他們還算老實,溪蘭燼頗感滿意。


    昨日針對謝拾檀的風波就讓他很不爽了,今天再唧唧歪歪,他就要不客氣了。


    因為宋今純的緣故,許多仙門對澹月宗生出不滿,不樂意再讓澹月宗當領頭羊。


    可惜澹月宗成為正道仙門中霸主般的存在,不是因為宋今純,而是因為自身的強大,以及有一個謝拾檀,再怎麽不滿,也沒人吱聲。


    誅魔大會重新開始,隻是這迴,煽風點火的人已經消失了。


    溪蘭燼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邊,聽各門各派獻計獻策,邊聽邊搖頭。


    他的姿態實在是太悠哉了,還總是一臉“就這啊”的表情,相當討欠,終於搞得許多人不滿,開始嘀嘀咕咕:“說起來,這可是我們正道的商討大會,就算溪魔尊是謝仙尊的……呃,道侶,是否也該迴避迴避?”


    “就是,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合規矩?”


    “況且兩位還沒舉辦道侶大典呢,溪魔尊也不算謝仙尊名正言順的……呃,道侶吧。”


    說到“謝拾檀的道侶”時,所有人都會情不自禁地卡一下殼。


    溪蘭燼本來沒骨頭似的癱坐在椅子裏,懶洋洋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睡去,一聽這話就來勁了:“哦?哦哦?你們是在催婚嗎?”


    眾人:“?”


    溪蘭燼一臉歎惋:“這不是大敵當前嘛,哪能隻顧著兒女情長呢,諸位,你們這樣的心態要不得啊。”


    眾人:“???”


    還怪上他們了?


    “不過,有一點你們說得的確很對。”溪蘭燼笑盈盈地指指自己,“我是魔門的魔尊,對吧。”


    又托著腮,轉頭向謝拾檀,拖長了調子:“謝仙尊,也是你們正道的仙首,是吧。”


    話裏的調侃意味不小,謝拾檀平和地抿了口茶,安靜地由著溪蘭燼來。


    這的確沒什麽問題,大夥兒麵麵相覷了一陣,齊齊應聲:“確是如此,溪魔尊想說什麽?”


    溪蘭燼伸手一握謝拾檀的手,表情自然:“現在,魔門的魔尊和正道的仙首結盟了,正魔兩道往後就是同盟了,諸位還有什麽問題嗎?”


    包括曲流霖和江浸月在內的所有人:“……”


    這個結盟好像有點隨便,但因為倆人的身份,又一點也不隨便。


    在眾人禁不住再次麵麵相覷之時,隔了五百多年,正魔兩道再次結盟了。


    溪蘭燼抓著謝拾檀的那隻手一點也不老實,借著袖子的遮擋,他故意用大拇指在謝拾檀的手心裏輕輕摩挲,蹭得原本八風不動的謝仙尊禁不住握緊了他的手,垂下來的視線裏帶著幾分壓抑的警告。


    溪蘭燼心裏偷偷樂,老早之前,他和謝拾檀不得不在人前裝作不對付的時候,他就很想在人前故意招惹謝拾檀了。


    想看看人前端莊冷淡的謝仙尊,被他騷擾到了,會不會露出苦惱,抑或是生氣的表情。


    是一種惡劣的壞心思,溪蘭燼知道自己好像有點毛病,但他就想親眼看到謝拾檀因他而苦惱的樣子,一想到那些困擾是來自他的,他就會有些開心。


    好吧。


    溪蘭燼心想,我果然是個魔修。


    不過謝拾檀並未苦惱或生氣,他隻是手一用力,將握姿變成了十指相扣,包容了溪蘭燼有些小惡劣的心思。


    溪蘭燼愣了一下,肚子裏翻湧的壞水一下就平息下來,老實不亂動了。


    這場大會商議到最後,也沒商討出解決魔祖的方法。


    畢竟能迎麵魔祖而不被其汙染神魂的,也就溪蘭燼和謝拾檀了,想再多的辦法也是白搭,會議最後,整場下來一言未發的謝拾檀才開了口:“魔祖現世,各地必會妖魔湧現,異象頻出,諸位迴去之後,守好陣地即可。”


    言下之意很直白,那些商討的辦法都沒用,魔祖死過一次,也不會再像從前輕視萬人結成的大陣,不會再有那樣的機會,所以在場之人,沒幾個能幫到忙。


    謝拾檀說話這麽不留情麵,大夥兒的臉色僵了片刻之後,也說不出什麽來。


    當年魔祖現世之後,的確妖魔古怪爭先恐後作亂,沾到魔祖魔氣後,連脾性溫和的妖獸也會發狂,不論凡人還是修士都死傷慘重,血流成河。


    這場被宋今純策劃的、帶有陰謀的大會提前結束,各個仙門的修士再次意識到魔祖的現世意味著什麽,帶著或好或壞的消息,臉色沉重地陸續離開了大殿前的廣場,準備迴去與門內的長輩再商量一番。


    也有人選擇再留幾日。


    幾個澹月宗的長老望著謝拾檀,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說點什麽,顧忌溪蘭燼在場,又不好說。


    因為宋今純,澹月宗留下了一堆破事亟待收拾,宗門內務和誅魔大事不一樣,不好叫別人看著,溪蘭燼非常體貼地起身:“小謝,我先迴去啦。”


    沒能站起來,謝拾檀扣著他的手,不讓他走,淺色的瞳眸裏有些執拗。


    這一下不僅溪蘭燼懵了懵,連其他人也懵了。


    溪蘭燼反應過來,猜出他的意思,好笑道:“沒事,我不是因為他們才避開的,隻是不感興趣罷了。”


    幾位長老臉皮子抽了抽,一陣沉默。


    魔門的人真是口無遮攔!


    在溪蘭燼的安撫之下,謝拾檀才勉強願意放開他,走之前叮囑一句:“不要亂跑。”


    溪蘭燼若不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他會感到不安。


    溪蘭燼:“好好好,不亂跑。”


    等澹月宗的人圍著謝拾檀離開了,曲流霖才抱著貓走上前來,嘖嘖道:“看不出來,謝仙尊這麽黏糊你啊。”


    溪蘭燼愉悅地揚揚眉:“你怎麽留下來了,等江門主?”


    江浸月“叛逃”一事真相揭開,澹月宗的長老們也把江浸月請了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緩和緩和澹月宗與折樂門的關係。


    曲流霖沒有迴答是與否,跟著溪蘭燼一起下了山,悠悠道:“我看謝仙尊的樣子,似乎還不知道他有一劫。你沒有告訴他麽?”


    溪蘭燼眨了眨眼,故作輕鬆地笑笑:“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能解決,就不告訴他了。”


    曲流霖摸著小貓腦袋的手指頓了頓,深深看了眼溪蘭燼。


    溪蘭燼靜默了一下,低聲道:“曲兄,倘若你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他有一個邁不去的劫,犧牲你就能救下他,你會怎麽做?”


    曲流霖毫不猶豫道:“我自然會選擇救他。”


    溪蘭燼剛想說“那我們不是一樣嗎”,曲流霖猜出他想說什麽,打斷他的話:“但我們不一樣,蘭燼,謝仙尊已經失去過你一迴了。”


    溪蘭燼的心口登時縮了一下,抿了抿唇。


    曲流霖微微歎氣道:“傻事做過一迴就夠了,別做第二次。你覺得若是你再出什麽事,讓謝仙尊獨活,他真的能高興嗎?換我是謝仙尊,真有第二次,我會發瘋的,不開玩笑。”


    溪蘭燼說不出話,謝拾檀是他最想保護的人,可是曲流霖說得對。


    選擇單向的同生共死咒,是保護謝拾檀,但也無異於將刀尖對準了謝拾檀。


    他連失去一次謝拾檀都承擔不起,卻要謝拾檀有承擔第二次的風險,是不是……太自私了點?


    溪蘭燼心裏霎時充斥滿了矛盾,腦子裏亂糟糟的,什麽念頭都有。


    謝拾檀帶他在煙赤峰的洞府內看過了,他也知道,謝拾檀少年時被迫弑父的經曆。


    謝拾檀的父親逼過他一次,他也逼過謝拾檀一次,如今他還要逼謝拾檀第三次嗎?


    溪蘭燼很喜歡看到謝拾檀笑,謝拾檀很少露出笑容,每次笑都是因為他,但他每次悲傷也是因為他。


    他是想讓謝拾檀活下來,但更喜歡謝拾檀能高興。


    曲流霖看他不說話,抽出隻手,拍拍他的肩:“不用考慮那麽多,我遭天譴還遭少了?把這件事告訴謝仙尊,你們一起考慮如何應對,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溪蘭燼扯了扯嘴角。


    他最清楚謝拾檀了,若是謝拾檀知道,必然會直接抹除同生共死咒。


    況且他不會開口,就算曲流霖願意為他們再承受天道的懲罰,他也不願意。


    曲流霖知道溪蘭燼有多死強,畢竟他曾經親眼見過,思索再三,最後道了一句:“謝仙尊此劫如何化解,我也看不出來。但你要記住,雖是大兇大險,但也有一線生機,看你們的機緣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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