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謝拾檀知道他那麽疼過,謝拾檀肯定會很心疼自責。


    他不想提及這個,抬起腳尖,蹭了下謝拾檀的腿,他腳踝上戴著萬渡鈴,動作間響起叮鈴鈴的清脆鈴鐺聲,與不堪重負的小榻的聲音重疊。


    “你身上傷那麽多,還損了修為。”溪蘭燼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角,轉移話題,“聽說雙修對恢複傷勢很有效,還能增進修為……”


    這算得上是邀請了。


    謝拾檀眸底的幽邃的紅好似點燃,成了灼熱的火光。


    他們不用再思索正魔兩道的對立,不必再在世人麵前偽裝關係不和,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著彼此,坦然地露出眼底的情愫。明明寢殿很大,溪蘭燼卻感覺空氣變得稀薄而滾燙,唿吸變得艱難,他恍惚覺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處於溺斃的邊緣,隻有謝拾檀渡口氣過來,才能緩解一下。


    “疼嗎?”


    知道溪蘭燼怕疼,謝拾檀注視著他的眼睛。


    溪蘭燼和他對視了片刻,忍不住抬起手擋住眼睛:“……不疼。”


    溪蘭燼的腦子徹底成了一團漿糊,思索著修行的法訣,蒙蒙地想:修煉原來也是會這麽難磨的嗎?


    他的頭發已經濕了,眼底不知何時也濕潤了,又壞習慣地忍不住咬唇。


    謝拾檀發現了,語氣溫和,動作卻很強硬地掰開他的下頜:“不要咬。”


    溪蘭燼這迴是真的想哭了。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做的那個夢,雖然那時夢裏的是謝拾檀的原形小天狼,但給他的感覺,和麵前的謝拾檀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和往日裏清冷淡漠的姿態完全不一樣,充斥著對他的獨占欲,仿佛天狼的血脈在這一刻隱隱蓋過了人性。


    謝拾檀似乎也很熱,溪蘭燼看到他下頜上也匯聚了一滴汗。


    昏沉中不知過了多久,他眼眶熱熱的:“卿卿,修煉是不是該結束了……”


    謝拾檀垂眸望了他片刻:“想起拋棄我的那三次了嗎?”


    溪蘭燼傻兮兮地看著他。


    “想起來了就結束。”


    啊?


    溪蘭燼潰散的神思勉強合起來,重新開始努力思索是哪三次。


    化神期的修士不至於腦子一直混沌,但他就是感覺有些醉乎乎的,一聽謝拾檀開口,說話都有點吃力。


    “第一次是……那場大戰之時。”


    “嗯。”謝拾檀臉色狀似平淡地點了下頭,按住他的腳踝,看著上麵綴著鈴鐺的黑環,“還有呢?”


    溪蘭燼剛凝起的一點思維又散了。


    還有……還有……


    想不起來。


    還有什麽來著?


    溪蘭燼冥思苦想了會兒,忽然靈光一現:“是不是天狼秘境……”


    話沒說完,他的嘴唇又被堵住了。


    等好不容易再分開時,溪蘭燼已經忘了剛才自己想說的話。


    謝拾檀有時候真的很壞心眼。


    溪蘭燼忿忿的,隻好重新思索。


    可是這張小榻太窄,他麵對著謝拾檀,沒有一絲逃避和思索的空間,不得不抓了把謝拾檀的頭發:“去、去床上好不好?”


    “遵命。”謝拾檀抱起他,似是玩笑,“主人。”


    哪怕是走去大床上的這截路,謝拾檀也沒有和他分開。


    短短的幾步路,溪蘭燼感覺比當年與惡蛟打鬥還要煎熬。


    溪蘭燼的床很大,倆人抱著在上麵滾幾圈都不會掉下去。


    他以為到了大床上,自己就能多點喘口氣的空間,然而事與願違。


    空間再大,謝拾檀也不會讓他與自己分開寸厘。


    直到溪蘭燼終於再也無法忍耐時,他才想起了第二次可能是什麽,語氣很急:“是天狼秘境,我騙你說出去走走,然後離開了的那次……對不對?”


    謝拾檀:“嗯,還有呢?”


    他還想把溪蘭燼弄得暈暈乎乎,以免溪蘭燼很快想起來,哪知道這次溪蘭燼學聰明了,立刻就接上下一句話:“第三次是不是、是不是在折樂門那次?”


    他被謝拾檀當眾收為徒弟後想走,被抓迴來的隔天“謝熹”就跟他說被拋棄了第三次。


    謝拾檀沉默。


    溪蘭燼從他的沉默裏得到答案,得意道:“我都猜出來了,所以……”


    謝拾檀捉住他的手,眸色晦暗不明:“所以拋棄了我三次,不該補償我嗎?”


    溪蘭燼傻住了。


    好、好像是哦。


    他因為想起答案而升起的得意很快被內疚取代,猶猶豫豫的:“那、那好吧,你要快一點哦,我還得去找解明沉,他方才來……”


    話沒說完,他就說不出來話了。


    顯然謝拾檀並不高興他提起解明沉,溪蘭燼還不要命地催他。


    溪蘭燼一開始還略感自責,由著謝拾檀,到後麵開始試圖爬下床,謝拾檀也不阻止,就那麽看著他爬到床邊,將將要能逃離時,拽著他戴著腳環的足踝,又輕輕鬆鬆將他拽了迴來。


    他還想跑,便被謝拾檀用掉下來的那條白綾綁住了雙手。


    那條白綾是他當初在望星城給謝拾檀買的,是假冒偽劣的鮫綃,品質十分一般,溪蘭燼都不用花費什麽力氣,輕輕一掙就能掙斷。


    可是他不敢弄斷這條白綾。


    謝拾檀太卑鄙了。


    他就是用落在地上的捆仙繩綁他,他也不會這麽束手束腳。


    偏偏用的是那條白綾。


    知道毀了白綾謝拾檀會難過,溪蘭燼哪兒還舍得弄壞。


    溪蘭燼傻了很久,才想起謝拾檀說過的一句話,一時間委屈到眼圈發紅:“你明明說了,我想起來是哪三次,你就……”


    謝拾檀不僅不為自己的食言感到慚愧,反倒覺得他這副樣子實在可愛,愈發過分。


    他麵不改色:“你現在修為低,和我雙修,修為能精進得快一些。”


    那還要謝謝你哦?


    溪蘭燼想,他以前以為謝拾檀喜歡的是哪個魔門的小妖精。


    現在一看,哪有什麽小妖精。


    謝拾檀就是那個會魅惑人的妖精。


    最後是什麽時候結束雙修的溪蘭燼完全沒有印象,隻記得他們迴來時天還是亮的,這會兒天色已經深了。


    魔宮被玄水尊者建造得極為奢華,品味也不怎麽樣,溪蘭燼過得十分隨意,懶得讓人改建,寢殿隔壁就是靈氣蘊藉的溫泉池,以陣法引來的活泉水,很適合修煉。


    直到被謝拾檀抱去沐浴時,溪蘭燼才從被弄傻了的狀態迴過點神來。


    謝拾檀幫他沐浴時,碰一下溪蘭燼都在發抖。


    謝拾檀垂眸看他可憐的模樣,思忖了下,寬宏大量,嘴唇蹭了下他的耳尖:“今日不弄了。”


    溪蘭燼還是有點抖。


    “怎麽了?”謝拾檀又親他,“哪裏難受?”


    溪蘭燼憋了好一陣,才帶著點哭腔,羞恥地憋出一句:“肚子難受……”


    謝拾檀沉沉地盯著他片息,然後又食言了。


    好在溫泉水是活水,不然溪蘭燼以後大概會繞著這裏走。


    溪蘭燼徹底沒力氣了,把要去找解明沉的事拋到了腦後,也不再考慮魔祖的事,迴到幹淨的大床上,和謝拾檀緊緊相擁著,疲憊地合上了眼。


    仿佛在這一刻,他們不是什麽正道之首與魔門之首,不用考慮那些煩惱的天下大事,隻是一對尋常的道侶。


    醒來時,已經是隔日的下午了。


    溪蘭燼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無言地發現,在睡夢之中,他的修為竟然提高了許多。


    大概是最後一片殘魂迴歸,加之與謝拾檀一起修煉過了,所以修為有所精進。


    好吧,這種修煉方式的確有用,尤其謝拾檀還是大乘境修士。


    睜開眼,溪蘭燼發現謝拾檀早就醒了,卻沒起來,隻是將他摟著,安安靜靜地注視著他。


    溪蘭燼眨了下眼,調侃他:“偷看我多久了?就這麽好看啊?”


    謝拾檀低頭在他眼下的小痣上啄了下:“嗯,好看。”


    溪蘭燼耳根頓熱。


    怎麽會有人迴答這話,還迴答得那麽坦然呢?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未時。”


    溪蘭燼心裏一驚,立刻跳起來,他居然和謝拾檀在寢殿裏廝混了一整天,美色誤人,真是美色誤人!


    雖說也沒什麽大事要解決,但溪蘭燼還是感到了幾分心虛。


    魔門剛推選出的魔尊,在上任的第一天,是和心上人在床上度過的,想想都覺得汗顏。


    不過溪蘭燼坐起身後的第一反應不是下床穿衣服,去找解明沉,而是端詳謝拾檀的情況:“小謝,你感覺怎麽樣啦?”


    昨天謝拾檀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堆印子,就是沒下口咬破過他的皮,隻舔舐去那點舌尖血。


    謝拾檀輕輕勾了下唇角:“很好。”


    從未那麽好過。


    破碎的殘魂都是飄蕩在天地間各處的,他曾經一點點收攏拚起溪蘭燼的神魂,數過統共三百二十一片。


    他攏著支離破碎,連基本意識也沒有了的殘魂,近乎瘋癲地逆天而行,嚐試複活溪蘭燼,天雷滾滾而動,帶著警告意味,但他置若罔聞,哪怕不得好死,也要得償所願。


    可是複活失敗了一次又一次,那般破碎的殘魂,亦不知能否成功輪迴,送那些殘魂入輪迴時,謝拾檀是絕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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