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又故技重施,冒險把玄水尊者的殘魂引入識海困住。


    隻要一眼沒看住,溪蘭燼就會做出這些事來。


    就像當年給他下咒一樣。


    一瞬間,謝拾檀腦中掠過了無數可怕的想法。


    溪蘭燼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的理智摧毀。


    倆人僵持了片刻,邊上忽然傳來解明沉的怒吼:“他娘的謝賊,你放開我家少主的手!”


    溪蘭燼這才想起場合有點不太對。


    他與玄水尊者的對峙,其實隻過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因神魂複歸恢複記憶更是瞬息之間的事。


    解明沉還在跟那四個魔君打著呢。


    溪蘭燼轉頭一看,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整片天空已經風雲變幻,一半是燎燒的火海,一半是黑沉沉的陰雲,倒映在他眼底,此消彼長,糾纏不休。


    解明沉在幾人之間修為最高,其餘幾人默契地圍攻解明沉,意圖先把最大的威脅之一解決,鬥得底下的山嶽都仿佛在震顫。


    但是卓異慢呢?


    溪蘭燼其實是沒太把卓異慢放在心上的,但發覺到他的氣息完全消失之後,立刻感到了不對。


    卓異慢失去了玄水尊者和渡水劍的助力,狐假虎威的合體期威壓消失,如此一來,他變成了在場修為最低的人,在謝拾檀眼皮子底下,卓異慢不可能脫逃。


    他心思掠過絲陰影,幾乎是條件反射,陡然反手一拽謝拾檀,將他拉離了方才的位置。


    一柄魔氣化成的小刀憑空出現在方才謝拾檀待的地方,抱怨的聲音隨即響起:“哎呀,哥哥的直覺還是那麽敏銳。”


    與此同時,謝拾檀意識到了危險,略吸了口氣,壓下怒火,準備迴頭再跟溪蘭燼算賬,隨即拔出照夜劍,望向了方才的地方。


    出現在那裏的是之前突然消失的卓異慢。


    雖然是同樣一張陰柔的臉,但溪蘭燼和謝拾檀都知道,此刻控製著這具身體的人,絕不是卓異慢。


    這邊的異變突起,另一邊時刻關注著這邊的幾人也慢一步發現了卓異慢的異常,五人的動作同時停了下來,驚疑不定地望向這邊。


    “那是妄生仙尊謝拾檀?謝拾檀為何會在此處?!”


    “謝拾檀為何會和溪少主站在一起?”


    “那是卓異慢?不對,那不是桌椅,這股氣息是……”


    解明沉猝然握緊了手中的大刀,臉色陰沉無比,吐出兩個字:“魔祖。”


    方才還與他兵戎相見的四人在聽到這倆字後,同時打了個寒顫。


    他們都是經曆過那場大戰的人。


    當年玄水尊者連屠數座凡人城池,以數十萬人為祭品,喚醒了穢氣惡念化身的魔祖。


    沒人料到這股恐怖的力量是完全不可控的。


    在魔祖的眼中,世上的凡人和修士並無差別,都是渺小的螞蟻,它時而搗毀螞蟻的巢穴,隨意碾死一群螞蟻,看螞蟻慌亂的逃竄或者無力的抵抗,都會讓他覺得有趣。


    麵對凡人的時候,魔祖甚至不需要動手。


    凡人的神魂無比脆弱,見到魔祖便會斃命,就連修士也抵抗不住它的汙染,除了溪蘭燼和謝拾檀外,沒有人能與魔祖交手。


    它初生之時攪起的血雨腥風,導致蒼鷺洲一角十幾萬人埋身無妄海,在它眼裏,也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


    溪蘭燼花費了那麽大的代價,好不容易將它抹除了,又有人貪心不足,將它重新複活喚醒。


    四個魔君眼底彌漫出恐懼之色,謹慎地開始後退。


    作為漩渦中心的魔祖絲毫不以為意,笑嘻嘻地望向溪蘭燼,仿佛很誠摯一般,帶著絲惋惜:“看來哥哥還是想起來了。”


    和上次在牽絲門所見,魔祖似乎又恢複了不少。


    溪蘭燼握緊了渡水,側身擋住謝拾檀,沒什麽表情道:“誰是你哥,別亂攀親戚。”


    魔祖的惡沒有道理,它天性便是如此,充滿了侵略的惡意,暴虐、嗜血而又殘忍,隻是不知為何,在溪蘭燼麵前,它很喜歡偽裝出一副天真的麵孔,仿佛溪蘭燼幼時所見的那樣一般。


    但它喜歡這樣做,不代表溪蘭燼也跟幼時一般容易被迷惑。


    聽到溪蘭燼的迴應,魔祖頓時不高興了,像個小孩兒一般癟起嘴,視線落到謝拾檀身上,眼底是濃濃的厭惡:“又是你。”


    它不高興極了,大聲控訴:“隻要你在哥哥身邊,他就一直看著你,不陪我玩了,還想殺我。”


    溪蘭燼感覺魔祖真是莫名其妙的喜歡發瘋。


    這都什麽跟什麽,哪怕謝拾檀不在他身邊,他也想殺了它好吧。


    謝拾檀上前一步,反將溪蘭燼擋到身後,望著魔祖的淡色的瞳孔中金芒隱現,透出驚人的殺意。


    但哪怕謝拾檀渾身殺氣,依舊雪衣如雲,幹淨得不染塵埃,與世俗的一切格格不入。


    與天生充滿汙穢的魔祖全然是兩個極端。


    魔祖歪歪腦袋,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嫌惡地皺眉道:“哥哥一定是因為你這樣子才喜歡你吧。”


    溪蘭燼猝不及防被這句“喜歡”燙了一下,眼睫抖了抖,不敢看謝拾檀的臉,握劍的手更堅定了:“小謝,它還沒完全恢複,趁現在宰了它這道分身也能削弱它,我們上。”


    等解決了眼前的危機再跟謝拾檀說那些事。


    得對謝拾檀道歉。


    還得好好哄哄他。


    看到溪蘭燼的態度,魔祖更生氣了。


    以它的思維,它完全不能理解溪蘭燼為什麽要排斥自己,親近其他人,語氣憤憤的,宣告道:“我生氣了,我要殺了你們。”


    話音落下,眾人陡然發現,天空變紅了。


    或者說不是天空變紅了,而是魔祖用卓異慢的身體,使出了卓異慢最拿手的點星宮秘法“血漫彌天”。


    霎時之間,天上地下席卷而來一片魔氣滔滔的血海,天空中靠近了不少想要觀察情況的魔修,見狀來不及逃走,甚至慘叫聲都沒有叫出來,便被卷入其中,瞬間化為虛無,成為血海中的一片。


    在吞噬掉周遭沒能跑掉的修士之後,血海擴張得越來越快。


    溪蘭燼神色一凜。


    雖然他的確不太看得上卓異慢,但卓異慢到底是化身巔峰的修士,在當今世上也是數得出的強者,但在被魔祖上身的瞬間,他的神魂顯然就被汙染了,否則魔祖不會輕易就能使出點星宮的秘典。


    卓異慢尚且如此,浣辛城附近的萬千修士就更難逃了。


    “解明沉!”溪蘭燼毫不猶豫傳音,“把所有人聚到浣辛城,開啟大陣!”


    血海潑灑下來,一下將溪蘭燼謝拾檀和其他人擋開了,解明沉正在設法破開血海衝過來,聞聲猶豫起來:“可是……”


    溪蘭燼一橫劍,警惕著消失在血海中的魔祖,冷冷打斷:“少廢話。”


    解明沉狠狠咬了咬牙。


    五百年前是這樣,五百年後也是這樣。


    陪在少主身邊與他並肩作戰的總是謝拾檀,而不是他。


    可是他隻能聽令。


    解明沉強行咽下那股不甘心,避開潑灑的血海,黑旋風似的飛向浣辛城,途中還把還在附近觀察情況的一個魔君逮住,厲聲大喝:“等血海蔓延下來,所有人都得死,趕緊來幫忙撐開大陣!”


    浣辛城的大陣是溪蘭燼和幾位陣法大師一起布下的,啟動陣法之後,支撐大陣的人越多、修為越高,大陣的防禦殺傷力就越強。


    今日魔門六宗匯聚在浣辛城,各個魔君都懷揣著小心思,帶來了手下最精銳的一隊修士,倘若這片飛速漫開的血海將浣辛城吞噬,魔門就相當於精銳盡失,五百年來好不容易喘上了一口氣,又得被打斷,再次一蹶不振。


    縱使魔門六宗平時鬆散得似盤沙子,恨不得其他五支早點滅絕,自己好一統魔門,在魔祖麵前,也知道此刻不是內訌的時候。


    剛還顫抖在一起試圖殺死了解明沉的其他四個魔君閃身出現在浣辛城,望著天幕上潑灑而下的血海,深知其中的恐怖,勃然色變:“解明沉,你搞快點,老子的徒孫都在這兒呢!”


    解明沉沒搭理他,結印啟動護城大陣,之前還分散在外的人能逃的全部逃進了浣辛城,劫後餘生的同時茫然極了。


    “魔祖……複活了?”


    “魔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溪少主身邊那是妄生仙尊嗎?他們二人為何會在一起?”


    “都什麽時候了還問這個,自然是因為魔祖重現世間,溪少主迴來與妄生仙尊重新合力誅殺魔祖了!”


    驚惶的修士們看著解明沉撐開金光大陣,下一瞬,血海潑灑下來,滋滋侵蝕著大陣的靈光。


    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了,哪怕是元嬰期修士,被這片血海沾到一絲,也會在頃刻之間化為虛無,變成血海中的養料,周圍已經遍布血海,除了浣辛城外,他們無處可逃。


    隻要大陣被腐蝕了,他們不可能獨善其身,都會葬身於此。


    屆時別說他們,恐怕整個浣辛城都會消失在世上。


    恐懼之下,沒有人再冷眼旁觀,所有浣辛城的修士都為大陣注入了靈力,祈禱大陣能多撐一會兒,祈禱天空中那倆位還能如當年一般,力挽狂瀾誅殺魔祖。


    底下一片混亂的時候,溪蘭燼和謝拾檀也被血海徹底包裹了,眼前盡是血紅的顏色。


    魔祖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嘻嘻笑著:“哥哥,我們好久沒有玩捉迷藏了,你來找我呀。”


    它說的是很久之前,那時溪蘭燼還不知道黑霧中的存在有多危險,把它當做自己在淵底的朋友。


    魔祖給他帶來淵底難見的東西後,就會要求溪蘭燼和它玩遊戲。


    比如捉迷藏,它躲在黑霧之中,匿去身形,讓溪蘭燼在茫茫的黑霧之中尋找它,很無聊的小遊戲,但魔祖樂此不疲。


    直到溪蘭燼親眼看到它吞噬了斷脈老魔的身體,汙染了他的神魂。


    待自己那麽好的人倒在血泊中,溪蘭燼憤怒又傷心,質問魔祖為何要傷害他的親人。


    黑霧中的存在隻是歪了歪頭,有些疑惑似的:“我隻是想玩一玩而已啊。”


    天真又殘忍。


    溪蘭燼偏頭低聲道:“若是魔祖藏在裏麵不出來就麻煩了,我進去把它引出來。”


    謝拾檀立刻否決:“不行,我進去。”


    溪蘭燼猶豫了一下:“要不我們一起吧?”


    謝拾檀的傷不是還沒好嗎?


    他跟卓異慢交過手,了解點星宮的血海邪法,但被魔祖施展出來的血漫彌天顯然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要更可怕得多。


    謝拾檀堅持道:“我來。”


    話畢,也不等溪蘭燼同意,直接就鑽進了血海之中。


    溪蘭燼頓時又氣又急,但謝拾檀已經進去了,他隻能壓下心緒,強迫自己待在原地等謝拾檀。


    不過五百年,謝拾檀怎麽還學壞了?明明從前都是跟他有商有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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