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解魔君脾氣不好,可是待我們還是很好的,也不像其他魔君那般,對手下如待豬狗,我修為不高,也願為魔君一戰。”


    “是啊,當年溪少主還在時,待我們也很好,解魔君在這方麵與溪少主很是相似……”


    溪蘭燼聽著過往之人的低語,下意識地望向謝拾檀。


    謝拾檀看出他眼神的意思:“……不是我打的。”


    雖然他很想打就是了。


    第60章


    溪蘭燼也就是下意識地看了眼謝拾檀,聽到他的迴複,愣了一下。


    他還沒說什麽呢,怎麽謝拾檀就猜出來了?


    隨即迅速感到了愧疚。


    謝拾檀是什麽人,堂堂正道之首,這幾百年就算解明沉再怎麽挑釁也沒有對他下過殺手,以這樣的君子之風,他怎麽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哎,都怪這二人的關係實在是太差了,連他都沒法調解的,還好謝拾檀沒生氣。


    大概是因為解明沉重傷昏迷,越往裏麵防備越森嚴,落腳處幾乎布滿了不同的陣法,幻陣、殺陣、困縛陣,這些陣法敏銳地捕捉著魔宮裏每一絲不屬於此處的異常靈力波動,一旦發現有陌生的入侵者,陣法就會自行啟動,將人拖進陣法中。


    瞬移的話靈力波動會比較大,倆人隻能走過去。


    因為不清楚魔宮裏現在的情況,解明沉又昏迷過去了,溪蘭燼決定先不暴露,帶著謝拾檀熟練地潛入魔宮裏的小道,避開守衛,不觸發陣法,悄無聲息地往後麵的殿宇群去。


    “也不知道解明沉如今在哪兒。”溪蘭燼思考,“在我以前那兒嗎?”


    謝拾檀:“嗯,在你從前寢殿的偏殿。”


    溪蘭燼詫異地看謝拾檀一眼。


    這麽清楚?


    謝拾檀冷靜道:“上次過來見到的。”


    他沒心情關注解明沉住哪兒,隻是上次過來要人的時候,見到解明沉從那兒走出來的而已。


    那這條路溪蘭燼就更清楚了。


    有溪蘭燼的帶領,倆人片刻之後就到了魔宮裏溪蘭燼以前住的寢殿。


    溪蘭燼翻身越過牆,掉進後院的花園中。


    這些花繁茂高大,幾乎高到了他的肩部,花瓣皎潔如月色,溪蘭燼沒注意,一腳踩塌了一片,看清楚後,頓時心疼壞了。


    這不是他養在花園裏的花麽!


    溪蘭燼養的花,自然不是什麽凡花,是他從秘境裏帶出來的,名為幽曇。


    這花看起來人畜無害,實則殺機重重,若是察覺到陌生的氣息,那些有如蟬翼般的優美花瓣,就會倏地化為鋒利的刀鋒,將入侵者困在花叢之間,切割成碎片,成為自己的養料。


    溪蘭燼是在秘境裏看到的,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這花無論是外表,還是某些習性,和謝拾檀都有些相似,覺得有意思,就帶了種子迴來種。


    種得非常不順利。


    這花嬌氣得要命,靈土裏靈氣少了要枯敗,多了也不行,同理,每年澆水的習性也不一樣,和靈土裏的靈氣含量一樣,多了少了這花都要死給他看,每天都在給他擺臉色。


    溪蘭燼養得焦頭爛額的,每天都得花時間來伺候這群大爺。


    謝拾檀被抓來魔宮後,見他每天都來給一堆雜草似的靈草鬆土澆水渡靈氣,也問過他這是什麽。


    溪蘭燼那時候支吾了下,迴答道:“等花開了再告訴你。”


    他最後一次離開魔宮時,剛抽出新芽的幽曇花也才到他膝蓋高。


    沒想到五百年過去,這群祖宗不僅活著,還長得這般茂盛了。


    幽曇花叢察覺到有人掉了進來,纖薄透明的花瓣剛要化為利刃,忽然察覺到了什麽,繃直的花瓣又漸漸恢複成柔軟舒展的姿態,隨風無聲地招搖,像在朝著溪蘭燼打招唿。


    溪蘭燼稍微愣神了一下,身後的謝拾檀忽然將他一拽,捂住他的嘴帶著他蹲下身,頭低在他耳邊,無聲地“噓”了一下,微涼的氣息拂過耳廓,溪蘭燼生生打了個激靈,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想讓謝拾檀放開他,謝拾檀卻誤會他的意思,按在他腰上的手一緊。


    謝拾檀身上馥鬱的冷香與優曇花的氣息混合在一起,瞬間將他包裹,弄得溪蘭燼有點醉香的飄忽感。


    花叢後的空間不多,靠得太近,溪蘭燼能察覺到謝拾檀涼涼的發絲蹭過他的頸間,頓時大氣都不敢喘,老實待在謝拾檀懷裏,聽著靠近的腳步聲。


    和毛茸茸的原形不一樣,身後的胸膛靠起來要更堅實。


    “魔君為何還未醒來?這些醫修也太沒用了,幹脆去宴星洲把藥穀的人綁來算了!”


    說話的人語氣急切,帶著濃濃的擔憂,顯然是在跟另一個人說話:“再過幾日,其餘五宗的人就都要抵達浣辛城了,尤其是那卓異慢,魔君若不現身,必然會被察覺到異常……”


    另一個人卻半晌沒說話。


    透過花叢的縫隙,溪蘭燼眯眼看過去,看清了那二人。


    倆人他都認識,是他曾經的下屬。


    說話的人名為辛愷,和解明沉相似,衝動易怒,脾氣直爽,另一個他印象不深,似乎是叫水越,安靜內斂,一副文氣的模樣。


    辛愷明顯因為解明沉的情況而暴躁不已,手無意識地想掐朵花碾碎,還沒碰到優曇花,就被水越截住:“手不想要了?”


    辛愷這才想起幽曇花是誰種的,這花認主,除了主人之外,會無差別攻擊所有人。


    重點是別說這花會攻擊人,要是讓解明沉知道他想掐花,那他的手是真的別想要了。


    辛愷趕緊縮迴手指。


    水越這才迴答了他方才的提議:“現在去宴星洲捉藥穀的人來,哪兒還來得及。”


    辛愷的臉色頓時又垮了一半,緊皺眉頭不語。


    水越看了他幾眼,慢慢道:“我倒是覺得,魔君現在昏迷不醒,也不算壞事。”


    辛愷頓時牛眼一瞪:“你說啥?”


    “你也聽說了,卓異慢此次出關,已經成功突破合體期,就算魔君是煉虛頂峰的修為,與合體期差一個境界,便有如天塹,魔君在眾魔之前,不可能認輸求饒,所以對上卓異慢,便隻有死路一條。”


    水越說的話不好聽且大逆不道,但確實有幾分道理的樣子,辛愷聽完,眼睛瞪得更大:“你說這個是啥意思?”


    “我覺得,”水越微眯著眼道,“不如在卓異慢來到浣辛城後,我們便主動宣布魔君被人暗害昏迷一事,將魔宮交給卓異慢,卓異慢為了讓所有人信服,必然不會動魔君,魔君是因傷昏迷才避過了那一戰,如此一來,魔君既不會有生命威脅,於名聲也無損——你覺得如何?”


    辛愷已經聽傻了。


    他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但覺得水越的話又好像很有道理。


    溪蘭燼聽著水越的侃侃而談,眼睫眨了一下。


    要不是他腦子還清醒著,恐怕也會覺得水越的話很有道理。


    要真那麽做了,先不說其他的,單就卓異慢不會動解明沉這一條就是癡人說夢。


    卓異慢或許不會立刻殺了解明沉,但折磨人的陰毒法子,魔門可太擅長了,廢了解明沉的修為,給他下毒,讓他永遠醒不過來,手段數都數不完。


    他們可是魔門。


    絕大多數魔修要哪門子的仁義信用?


    倘若魔宮的大門真的敞開,卓異慢八成會選擇直接殺進來,沒有了守衛和法陣阻礙,還少了大半的麻煩了。


    況且,魔宮裏都有流言了,卓異慢在魔宮裏不可能沒有眼線,恐怕早就知道解明沉昏睡不醒的消息了。


    也就辛愷關心則亂,才會感覺水越說得有道理。


    這人有問題。


    溪蘭燼肯定地心道,並扭過頭,試圖與謝拾檀眼神交流一下。


    扭頭的時候,他的嘴唇無意識擦過謝拾檀的掌心,柔軟的觸感在掌心裏蹭過,癢意從掌心裏順著血液鑽到了心底,謝拾檀的眼睫抖了一下,那雙握劍極穩的手第一次那麽不穩,緩緩地放開了溪蘭燼。


    辛愷動搖了一瞬間後,又感覺不好:“可如果按你說的做,魔君醒來之後,必然震怒不已……”


    水越循循善誘:“但你至少還能見到活生生的魔君——你陪在魔君身邊的時間比我長,感情也要更深厚,魔君待你不薄,你也不想見到魔君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人殺死吧?”


    辛愷又動搖了:“……你說得,也有道理。”


    “我今日在魔宮的通行時間到了,該走了。”


    水越看了眼腰間在冒紅光的腰牌,皺了下眉,眼底飛快掠過絲不悅,但腰牌一過期,他就會被請離魔宮,不得不語速飛快:“若你願意一起保護魔君,等下過來我府上詳議。”


    辛愷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愣愣地哦了聲,點了下頭。


    等水越離開了,辛愷才抱著手來迴走,喃喃道:“對不起了魔君,我知道您肯定不願,但是眼下也隻能如此了……”


    溪蘭燼聽得忍無可忍,扭過頭和謝拾檀示意了一下,便倏地站起身,解開幻化術,拂開花叢走了出去。


    幽曇花叢裏突然竄出一個人,辛愷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想要發出戒備信號,然而卻沒能發出去。


    他像是一瞬間忽然被拉進了某個獨立的小空間裏,雖然仍是站在後花園裏的,卻切斷了一切與外界的聯係,連風聲都禁止了。


    辛愷化神期的修為,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知道來者的修為必定超出他的猜想,猛地一抬頭,眼底猝不及防便映入了一抹楓葉般的火紅,隨即熟悉的麵孔陡然撞進眼底。


    輕靴紅衣,飛揚的小辮上的赤珠,眼下的一點痣,還有總是懶懶散散低垂著的眼。


    他剛拔出一半的刀就頓住了,無比震愕地瞪著溪蘭燼,脫口而出:“少主?”


    又立刻搖頭:“不對,少主早就……我是在做夢嗎?不對,肯定是假冒的!”


    溪蘭燼沒好氣道:“我要是假冒的,就你愣神這片刻工夫,你已經死了一萬次了。”


    辛愷還是傻兮兮地看著他。


    溪蘭燼挑了下眉,抬抬指尖,拂過身邊的一簇幽曇花。


    見到外人就化為利刃的花瓣在他手中卻如水一般柔軟,花枝仿佛帶著思念與依賴,柔柔地纏在他的指尖,戀戀不舍的。


    “幽曇花認主。”溪蘭燼兩指摩挲了下花瓣,垂眸往他,“如何,足以證明了嗎。”


    足夠了。


    辛愷幫忙照料過幽曇花,知道這花的脾性,連照顧了它們多年的解明沉都會被花瓣割傷呢。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幽曇花如此乖巧依人的樣子。


    何況溪蘭燼不是尋常人可以模仿的,他笑起來時輕快陽光,不笑時又正邪莫辨的,辛愷從前一直感覺少主非常分裂,除了少主外,他還沒見誰有這麽複雜的氣質。


    辛愷的眼眶頓時就紅了,哽咽道 “少主……您迴來了,我們、我們一直在等您……”


    溪蘭燼抬手,打住他的話,沒有多解釋什麽,直接吩咐:“方才的話,我都聽到了,水越的話不可信,我要你一會兒去他府上之後,與他虛與委蛇,假裝答應他打開魔宮一事,探查他的底細,能做到嗎?”


    見到溪蘭燼的瞬間,辛愷隻覺得心裏一定,什麽都不擔心了,大聲迴答:“能!”


    溪蘭燼嗯了聲:“現在帶我去見解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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