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攔路鬼知道賣藥女鬼的下落。


    謝拾檀翻手取出個白瓷瓶,拔掉瓶塞,淡淡道:“裏麵是塵芝液。”


    溪蘭燼忍不住扭頭看他一眼。


    還真有啊?


    瓶塞一打開,裏麵的淡淡香氣冒了出來,原本還在猶豫的老鬼見他居然真能掏出來,眼睛一亮:“有多少滴?”


    謝拾檀:“整瓶。”


    獨眼老鬼的眼睛霎時睜得巨大,看得溪蘭燼有點雞皮疙瘩,忍不住往謝拾檀身邊蹭了蹭。


    咦惹。


    “如何?”江浸月也沒想到謝拾檀能拿出一整瓶來,扇子一合,笑得溫文,“帶我們去找人?”


    獨眼老鬼還在猶豫。


    他見識過的妖鬼多,那隻女鬼一看就不好惹,眼前這三人身上沒什麽鬼氣,說不定能用搶的?把這三隻新來的小鬼打趴了,東西也是他的。


    就是那樣有點砸招牌。


    糾結了三息,瞄見謝拾檀還不把瓷瓶蓋上,獨眼老鬼肉疼不已:“塵芝液不封存著的話會消失,還不快封上!”


    謝拾檀冷淡地看他一眼,翻過手,似乎準備將裏麵的東西倒出來。


    方才還在威脅人的獨眼老鬼被威脅到了:“別,別!我給你們帶路,快蓋上!”


    謝拾檀這才重新塞上瓶塞,見溪蘭燼有些好奇地望著白瓷瓶,順手將東西遞交給溪蘭燼:“隨便玩。”


    什麽叫隨便玩啊?


    溪蘭燼這下感覺不僅腳腕上沉重,連手上也開始沉重了,拿上那個白瓷瓶,揚揚下巴:“帶路吧。”


    獨眼老鬼嘟嘟囔囔地轉過身:“過來,她住得不遠。”


    妖鬼在鬼市的居所非常具有個人特色,喜歡住大房子的,就幻化出幾進的大宅子,淳樸一點的就在地上挖個墳,把棺材埋裏麵。


    賣藥的女鬼住的倒是個很尋常的小房子,從外麵看進去,屋裏亮著暖黃的燭光,看上去還有幾分溫暖。


    獨眼老鬼指了指:“就在這兒,塵芝液給我。”


    溪蘭燼拋了拋白瓷瓶,瞥他一眼:“我怎麽知道裏麵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你去敲門。”


    獨眼老鬼哦了聲,很配合地轉過身去敲門。


    溪蘭燼看著他伸手去敲,正凝神注意著門後的動靜,哪知道那老鬼的手突然在半空中一折,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像拉扯長的橡皮一般,飛快而扭曲地撈向溪蘭燼手中的瓷瓶。


    這老鬼一看就不安分,溪蘭燼早有準備,飛身一退,穩穩地抓住了白瓷瓶,沒讓他撈到。


    老鬼登時罵了一聲,撲過來還想搶,方才緊閉的屋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明明屋外看著有光,開了門卻是黑漆漆的,透出一股濃濃的不祥氣息。


    老鬼頓時一個寒顫,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原地。


    門後的情景是怎樣的,無人知曉,倘若當真和魔祖相關,就不是一般的危險了。


    謝拾檀把溪蘭燼擋到身後,江浸月瞅了瞅,也跟著縮到溪蘭燼背後,揮舞著小扇子鼓勵:“師弟,雖然你受傷了,但你修為依舊比我厲害,最強的走前麵!”


    溪蘭燼:“……”


    你真是個好師兄啊。


    謝拾檀對走前麵倒也沒有意見,邁步走向屋裏。


    溪蘭燼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謝拾檀束發的發帶,長長的白綾在空中微微晃蕩。


    他手賤得慌,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白綾的尾端,一摸之下,陷入沉默。


    還真是那條在望星城買的白綾。


    溪蘭燼還記得,當時他在千裏順風行那裏發了筆橫財,想給謝拾檀買條真正的鮫綃,謝拾檀卻沒要。


    以謝拾檀的品味,總不可能是喜歡兩百靈石的雜牌白綾。


    把親手殺了的宿仇送的白綾當做發帶,謝拾檀這是什麽意思?


    明明就認出他是誰了,為什麽是這副態度?


    想到這些,溪蘭燼有點心不在焉,走在謝拾檀身後,跨進屋中。


    屋中的景象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這屋裏,竟是個婚房。


    窗上張貼著大大的喜字,桌上龍鳳花燭滴蠟,鋪著喜被的床上,靜靜坐著新出嫁的新娘,蓋著一方喜帕,身周灑滿了花生桂圓。


    外麵似乎響著喜慶的絲竹聲,新娘手指絞著,羞澀地等著夫君,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


    床對麵的梳妝鏡裏,隱約倒映出喜帕下的朱唇,少女的嗓音悅耳:“夫君,是你來了嗎?”


    溪蘭燼和江浸月頓時麵麵相覷。


    很顯然他們沒走錯地方,隻是麵前的場景有些過於詭異,一時沒人輕舉妄動。


    江浸月張口就來:“老規矩,最強的先上!師弟,你去揭喜帕吧。”


    什麽?


    溪蘭燼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不行!”


    江浸月頓時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臉色,嬉笑:“哦哦,是我考慮不周了,師弟不能上。”


    謝拾檀稍怔片刻後,眼底的笑意還來不及劃開,溪蘭燼已經擼起了袖子,往新娘的方向去:“我來!”


    那點笑意頓時蕩然無存。


    溪蘭燼走到半路,領子就被謝拾檀拎住了。


    謝拾檀冷淡地掃了眼江浸月:“你去。”


    江浸月看看謝拾檀,又看看溪蘭燼,思來想去,也隻有他最適合了:“……行吧。”


    江浸月走上去,彎了彎腰,溫文爾雅的:“得罪了。”


    話畢,拿起秤杆,挑開了喜帕。


    喜帕挑開,卻沒能見到新娘的臉,周圍的場景倏然一變,新娘又出現在梳妝鏡前,挽起了婦人的發髻,對鏡梳妝,撒嬌道:“夫君的手既然畫丹青,也為阿嫣畫畫眉吧?”


    她轉過頭來了,鏡子裏的倒影卻沒有。


    江浸月掃了眼三人裏真正會繪丹青那位,直覺地上前兩步,拿起了桌上的螺子黛。


    新娘笑盈盈地扭迴頭,這迴三人看清了新娘的臉,柳眉朱唇,的確是張很漂亮的臉。


    下一刻,眼前一花,又變了一幕。


    這迴的新娘卻是坐在梳妝鏡前在哭,幽幽地道:“夫君啊,你的病幾時才好?”


    江浸月非常配合地遞上手帕。


    有了他的舉動,場景再次跳躍,這一次出現在梳妝鏡前的新娘卻已經穿上了一身白,哭得愈發厲害:“夫君啊夫君,我們青梅竹馬,世上唯你對我最好,不顧你娘的意思娶了我,如今你去了,要我一個小女子如何辦?”


    溪蘭燼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注意到,在新娘麵前的梳妝鏡裏,新娘並未哭泣。


    鏡子裏的新娘臉色始終冷冷的,盯著外麵在哭的自己。


    畫麵跳躍得愈發快,新娘的婆家覺得是新娘克死了新郎,將她趕出來家門,無親無故的新娘被趕出了小鎮,絕望之際,發現自己竟有了身孕,便咬咬牙,決定去尋一個很遠方的親戚,想找個安身地。


    她獨自走了幾個月的時間,有事無事便和肚子裏的孩子說話,無依無靠之中,將這個孩子當成唯一的依靠,無比期待孩子的出生。


    直到她走到了祥寧村,借住了一夜。


    一屍兩命。


    看著最初嬌豔鮮活的新娘變成一具血淋漓的屍體,臉色慘白地被推進水中,溪蘭燼禁不住揉了揉眉心。


    看了這麽一會兒,他也明白了。


    換他他也怨氣大。


    溪蘭燼望著水裏的新娘,忽然察覺到不對:“她水中的倒影呢?”


    在他們看到的這些場景裏,新娘都是有著另一道倒影的。


    謝拾檀和他同時察覺到不對,偏頭望向另一邊,眉心蹙了一下,簡短道:“跑了。”


    頃刻之間,他做出了決定:“我去追。”


    說著,看了眼江浸月。


    江浸月立刻意會:“放心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小徒弟的。”


    謝拾檀的身影瞬時消失,與此同時,周遭的場景破裂,溪蘭燼再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和江浸月正站在一間普普通通的房間裏,女鬼早就消失不見了。


    江浸月配合著表演了半天,累得慌,也不嫌這是鬼住的地方,施施然坐下來:“看來之前被捏死的鬼嬰分身驚動到那女鬼了,不然她也不會提前準備好這麽一出來脫身。”


    說著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溪蘭燼坐:“不用擔心謝拾檀,這世上能奈何他的東西不多。”


    溪蘭燼也不扭捏,跟著坐下來,瞄了江浸月兩眼。


    既然這師兄弟倆的關係沒那麽差,那他問點東西,說不定江浸月知道?


    謝拾檀對他到底是什麽態度,他實在很好奇。


    溪蘭燼試探著開口:“門主,您和謝仙尊很熟嗎?”


    江浸月十分隨和:“那是自然了。”


    看他這麽隨和的樣子,溪蘭燼又安了點心,繼續問:“那您知不知道,謝仙尊有什麽討厭的人嗎?”


    江浸月迴憶了一下:“討厭的人?那可太多了,不過大部分都死了。”


    溪蘭燼心裏一咯噔。


    已經死了的,他不就是嘛。


    他穩了穩心態,換了個問法:“從前您在澹月宗時,謝仙尊有和誰特別要好過嗎?”


    江浸月嘁了聲:“他那個性子,哪可能跟人要好啊。”


    溪蘭燼心裏又是一咯噔。


    那些夢境裏,他和謝拾檀的關係的確挺要好的啊,難不成都是假的?


    溪蘭燼猶豫了會兒,繞的彎子小了點:“那您知不知道,謝仙尊和魔門那個溪蘭燼關係怎麽樣?”


    這個問題一出來,江浸月倏地收聲,迴憶了下方才溪蘭燼問的問題,心裏迴過味,差點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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