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蘭燼忍不住接著問:“你很討厭他嗎?”


    謝拾檀不吭聲。


    很好,看來是十分厭惡這個叫解明沉的人了。


    溪蘭燼繼續問百科小謝:“那他們說,解明沉和那個溪蘭燼有……”


    “有一腿”三個字還沒禿嚕完整,就被謝拾檀麵無表情地打斷:“沒有。”


    頓了頓,再次強調一遍:“沒有。”


    這麽強調做什麽?


    溪蘭燼“哦”了聲,支棱起耳朵,繼續偷聽隔壁桌的談話。


    這麽會兒功夫,隔壁的討論點已經變了幾個方向,方才提到“是解明沉的陰謀”這個猜想也被否決了:“解明沉這麽做圖什麽啊,有什麽好處嗎?”


    “就是就是,而且謝仙尊不喜別人談論自己的私事,我覺得就算是謝仙尊的大敵溪蘭燼還在世,也不敢這麽做吧。”


    “這麽說,很有可能是真的咯?”


    “我覺得很有可能,你看,傳出消息的人,甚至知道妄生仙尊的喜好細節!”


    溪蘭燼明目張膽地偷聽了會兒,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大夥兒更願意相信是真的。”


    相信就好。


    僅大半天的時間,這個故事就從望星城飛速擴散了出去,街頭巷尾都在討論,茶樓裏的說書先生今日也臨時更改安排,說起了新故事。


    再過幾日,但凡消息靈通點的修士,應該都會知道一件事:妄生仙尊和那個叫談溪的修士,有過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是仙尊動不得的白月光。


    溪蘭燼離開茶樓,又帶著小謝在城裏溜達了幾圈。


    謝仙尊的八卦,堪比現代實力與流量兼具、從無任何桃色緋聞的超級巨星,突然曝出與人談過段生死相依、纏綿悱惻的戀愛,想不轟動都不行。


    眾人集中討論的有兩個方麵。


    首先是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其次是那個傳聞裏的“談溪”是何方神聖,長啥樣?什麽修為?什麽出身?家裏幾口人?兜裏有多少靈石?會多少種法術?


    總體來說,塵埃落定。


    在大夥兒好奇故事裏的“談溪”時,溪蘭燼已經和謝拾檀離開了望星城,朝著藥穀的方向而去。


    往後原身惹的仇家再想動手時,也得掂量掂量謝仙尊的分量,處境分外光明了起來,未來充滿希望。


    溪蘭燼的心情非常好,想到這件事還是謝拾檀點撥的,走出城門時,真誠地道謝:“小謝,多虧你的提醒啦。”


    謝拾檀不是很想說話。


    “蹭熱度,這套我可太熟了!”


    謝拾檀:“……”


    “怎麽了?”溪蘭燼毫不心虛,理不直氣也壯,“反正仙尊又不知道,給我蹭蹭怎麽了?”


    謝拾檀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你蹭。”


    謝拾檀無聲捏了捏眉心,生平第一次感到這麽無奈,以及無從應對。


    溪蘭燼又再次唏噓起來:“難怪大夥兒都喜歡蹭熱度,雖然還沒見過妄生仙尊,但現在我單方麵對他報以最崇高的敬意,這聲爹我先叫了。”


    謝拾檀:“。”


    謝拾檀:“休要胡說八道。”


    第12章


    五日之後,大道旁的簡陋茶攤上。


    簡單粗暴寫著個“茶”字的布幡之下,幾個修士圍坐在一起,正在激烈討論時下的熱門話題。


    化南秘境不日就要開啟,近來不少修士南下,多會在茶攤歇歇腳,討論的都是這些,茶攤老板見怪不怪。


    隻是湊近倒茶時一聽,才發現他們討論的不是那什麽秘境,而是另外一樁事。


    其中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修士摸摸胡子,一臉自信:“原來如此,我已明了在心。”


    旁邊的光頭修士問:“你明了什麽了?”


    “你看啊,當年正魔大戰之時,妄生仙尊有一次不是遭魔修偷襲,被擄去了魔修的地盤,還給溪少主羞辱了一番嗎?倆人那時便結怨愈深了。聽說,仙尊是過了許久,才迴到澹月宗的。想必,謝仙尊便是在那時遇到了談溪,與之結緣。”


    “哦哦,這麽一想,確然如此啊!魔修的地盤在蒼鷺洲,無妄海又正好在蒼鷺洲下,時間、地點都對得上……不愧是陳兄,我都沒想到這一點,醍醐灌頂啊。”


    “我猜正是溪少主追殺謝仙尊時,將談溪打下了無妄海,也難怪……”


    “師父,難怪什麽呀?”旁邊安靜聽話的小弟子終於忍不住插嘴。


    “你年紀還小,不知道也正常。”


    山羊胡修士也不惱弟子插嘴,摸摸他的腦袋:“當年正魔兩道聯手圍殺魔祖,因魔祖會侵擾修士心神,隻有謝仙尊和那溪少主能抵禦,所以萬人列陣困住魔祖後,便是由他們進陣誅魔的。”


    提問的小弟子睜圓溜的眼睛:“這樣啊,那那個溪少主也是誅魔的英雄嗎?後來呢?”


    聽到弟子這麽說,山羊胡修士眼底帶了絲複雜的懷念色彩,繼續道:“那時我還隻是個金丹期的小修士,不配參與到困魔祖的大陣中,便和幾個師兄躲在遠處,看著謝仙尊與溪少主走進了大陣中,他們二人彼時才不到兩百歲,都已步入合體之境,比我大不了多少,身影卻似山嶽,讓我久久仰望……我記得我等了近十日,等到大陣終於消弭之時,出來的卻隻有謝仙尊。”


    “那個溪少主呢?”


    “彼時流言紛紛,有說溪少主是死在了魔祖手下的,也有說溪少主是被魔祖侵蝕神識後,被謝仙尊所斬殺,總之,不論流言如何,謝仙尊對那一戰始終閉口不言,也沒人敢在謝仙尊麵前談及溪少主。”


    光頭修士笑著道:“我聽陳兄的語氣,怎麽對那溪蘭燼頗為尊敬的樣子?”


    “都是往事了,”山羊胡修士笑了笑,“正魔大戰時,金丹期修士隻是放到前線的小炮灰,我那時第一次上戰場,就遇到了溪少主帶的魔修隊伍,害怕得不行,還以為要被收進煉魂缽裏了,但他卻放過了我們……我覺得,溪少主也未必就如傳聞裏那般陰邪詭詐。”


    “哎哎,話走偏了,那溪蘭燼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不重要,你方才想說的莫非是,恐是大戰結束後,謝仙尊為心上人報仇,又與溪蘭燼一戰吧?”旁邊的修士嘖嘖道,“看來就算是謝仙尊那般恍若高山雪、天上月的人,也會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幾人七嘴八舌的,邊邊角角摳細節,自感全能對上,不由唏噓不停。


    溪蘭燼在旁邊嗑著瓜子,明目張膽地偷聽了半天,聽到這裏,恍然大悟:“原來那個溪蘭燼和妄生仙尊之間,除了舊恨之外,還有個殺妻之仇啊,難怪不死不休,換作是我,誰殺了我老婆,我也要和他拚命。”


    “……”


    謝拾檀修長的指尖摩挲著茶攤粗糲的茶盞,無形中透著幾分優雅,聞言略偏了下頭,淡淡道:“你似乎忘了,故事是你傳出去的。”


    清冷的嗓音灌進耳,溪蘭燼立刻從隔壁桌有理有據的分析裏拔出來,後知後覺地想起,哦,這不是他編的霸道毛茸茸仙尊愛上我嘛。


    沒想到趕了幾日路,都發展到各方聽眾摳糖吃的地步了。


    溪蘭燼抿了口粗茶,也不尷尬,笑眯眯的:“聽他們講得那麽精彩,還真差點忘了。那位溪少主真是塊好搬的磚,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


    隔壁桌的修士討論完,也準備走了。


    起身路過溪蘭燼和謝拾檀時,山羊胡修士腳步忽地一頓,忍不住迴頭多看了兩眼溪蘭燼,少年一身紅衣如楓,鬢旁的紅珠似血,額帶的尾端隨著黑發被風揚起,身姿輕快得像一縷風,一瞬間與記憶裏模糊的身影重合。


    一瞬間他震愕不已,探了探頭,想要看清溪蘭燼的臉。


    溪蘭燼察覺到他的意圖,默默偏過臉。


    不會這也是原身的仇人吧?


    山羊胡不死心地想繞到前麵去看,腳步還沒跨出去,就被身旁的修士拍了下肩:“陳兄,做什麽呢,咱們該走了。”


    陳兄迴過神,也覺得自己是瘋了,一步三迴頭地跟著離開,壓低聲音道:“我看那邊的紅衣少年,有些眼熟……是我糊塗,不可能的。”


    後麵的話音很模糊,已經聽不太清。


    還真是原身的仇人啊?


    溪蘭燼的腦袋立刻扭得更開了。


    剛剛那個陳兄,至少是個元嬰期的。


    這幾日倆人白日往藥穀走,晚上就停下來歇息練功,溪蘭燼進步神速,現在修為已經練氣八層了,等練氣十層後,突破屏障,就能到築基期了。


    比以前是厲害了點,但遇到元嬰期修士,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溪蘭燼鬼鬼祟祟地躲著臉,謝拾檀卻捕捉到了關鍵字,白綾之下的眼睫一顫,唇瓣抿了抿:“你穿的紅衣?”


    “是啊,”溪蘭燼見人走了,又坐直來,撣撣衣袖,隨意道,“千裏順風行給的法衣,比我原來那件普通衣裳好上許多。”


    隻是千裏順風行恰巧給的麽。


    謝拾檀心底被勾起的幾絲波瀾平落迴去,唇角不自覺地往下壓了壓,撥了撥腕上的珠串:“走了。”


    溪蘭燼放下銀子,跟上去,剛跨出兩步,一股寒氣嗖地竄進骨子裏,身上就麻了一下,腳下的步子頓時一停。


    他頓時無聲吸了口冷氣。


    隨著他的修為加深,體內的寒花吃著他的靈力也長大了點,現在僅僅借著白繩的接觸,已經有點不太夠了。


    尤其是一接近黃昏,寒花就會活躍起來,催使著他去接觸陽氣旺盛的男人。


    他現在多看一眼小謝,尤其是看到他脖頸與衣袖下露出的玉白肌膚,都很想不管不顧地直接撲上去。


    聽上去十分禽獸且變態。


    溪蘭燼不想當變態,咬咬牙壓下那股陡然湧出的衝動,眼饞地盯了小謝若隱若現的脖頸三秒,生生移開目光。


    再忍忍,等到了藥穀就好了。


    過了茶攤,再往東數十裏,翻過一座山,就是藥穀了。


    藥穀的地盤山靈水秀,被幾麵高山環繞,濕潤多雨,靈氣充裕,很適合靈藥生長。


    附近幾座高山的深林處,生長著許多珍惜的野生靈藥,隻是裏麵妖獸眾多,常與靈藥伴生,所以藥穀弟子進山采藥時,都會慎之又慎,能找個隊友就不進去單刷。


    想著一會兒就能到藥穀了,溪蘭燼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等他把身上這朵該死的寒花拔掉,渡劫上了築基期,就去找那個姓宋的算賬。


    沒想到剛上山,就聽遠處深林裏傳來動靜,鳥雀驚飛,隨即響起的,便是一陣拉長的慘叫聲:“前麵的道友——快跑啊——後麵有夜鳴蜂——”


    溪蘭燼愣愣地抬頭一望,便見一個青年嗖地從林子躥了出來,緊抱著懷裏的東西,身後隨即跟出一片烏壓壓的烏雲,遮天蔽日,霎時之間,連附近的天色都暗了一成。


    仔細一看,追出來的卻不是烏雲,而是密密麻麻、成千上萬隻黑色的蜂蟲,嗡嗡嗡嗡地朝著這邊飛快襲來,眼見著就要追上那個青年了。


    夜鳴蜂恐火。


    溪蘭燼想也不想,掐訣用出剛學會的火彈術。


    青年腳下一絆,狼狽地骨碌碌滾過來,邊滾邊身殘誌堅地大叫:“太多了,火彈術沒用,傷不到他們的,快跑!”


    然而他話音才落,便見那密密麻麻的蜂蟲在被火彈燎到之後,倏地一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修界都在傳唱我們的故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端並收藏全修界都在傳唱我們的故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