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放在他們長達近二十年的婚姻生活當中, 他從來沒有現在這一刻像現在一樣如此惹她生氣過。


    他一到場, 季行煙幾乎立馬開始了她的批判。


    「你有沒有一點時間觀念,」季行煙故意在他麵前發出尖銳的高跟鞋踩她水泥地的聲音, 不爽道, 「讓我呆在這裏等,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腳有多酸。」


    他卻像是生怕錯過自己臉上的表情, 靜靜觀賞著她臉上的不滿和厭倦, 偏偏還能心平氣和地說出這話。


    「你到車上來, 我給你揉揉。」


    「誰要你揉了?」


    這裏是戶外, 這個男人講話怎麽一點也不注重場合的。


    她上了車,終於將這個男人的罪行一一列出來:「你還是人嗎?那畫你拍下以後,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便要讓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辛苦跑這一趟,你是覺得折騰我、玩弄我很有意思嗎?」


    「還有,鮮花分明不可能入境,你幹嘛不提前告知我一場……讓我唾手可得的財富在我眼前消失,是你的拿手好戲?」


    徐霽沒有避開其中任意一個問題。


    他娓娓道來,「關於後者,我不想你失落,你在鮮花市場虧損的錢,我願意以三倍的價格補償給你。」


    「關於前者,我的確有我自己的私心。」


    「什麽私心?」


    他說得她一頭霧水。


    連生氣也不知道找準哪個氣憤的點。


    「你就知道用錢去糊弄我!」三倍這哪裏能夠,沒見她如此生氣了嗎,好歹也是個總裁,給個十倍不為過吧。


    「我的私心是……」徐霽頓了頓,仿佛有無數蟻獸吞噬著他的血肉,逐漸侵蝕了他的心,他固然所堅守的一切在她身側化為了一道泡影,「你在外麵留得太久了。」


    「我想要你和我一起迴來。」


    他有理有據,仿佛早就看破之前所有在自己腦海中湧現過的念頭,「如果這一次我不帶你迴來,我不知道你還要在外麵遊蕩多久。」


    「沒有你,這個家可以說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喂,原來你是想要我迴家?」


    「是。」他並不否認,又或者說,到了這一刻的否認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


    「那你為什麽不明說,非要採取這麽迂迴的方式?」季行煙駁迴他的陳述,不遺餘力地訴說著由徐霽構成的傷害,「是在你心中,你覺得我很傻嗎,所以才任人牽著鼻子走?」


    「不,是你太聰明,」徐霽緩緩啟動這輛布加迪,轟鳴聲過後,他平穩地上了路,臉上不見喜樂,也不見心事,「就是因為你太聰明了。」


    「你聰明到讓我覺得你是註定遠飛的風箏,而無論我怎麽執線,你總有掙脫的辦法。」


    他說得如此的不可思議。


    仿佛真的在害怕一夜之間失去什麽。


    季行煙也不知道如何收場,因為那個離開他、離開那個家的念頭在三天之前還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她無法忽視這個想法的存在。


    好巧不巧,徐霽隻不過恰巧能夠看破這一切而已。


    她試圖粉飾太平,「我什麽時候說我不迴來了……反正,這事就是你的錯,就算想要督促我早日迴家,也不該用這種做法的。」


    「我的錯。」


    「煙煙,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車子匯入下一個十字路口,恰逢黃燈亮起,他側過臉,一字一句地請求著自己的原諒。


    季行煙覺得現在說「原諒」的話,未免為時太早,也會讓男人在日後懈怠,說不定又犯了同樣的錯誤,想各種法子來折騰她。


    「不行,這一次我不想因為錢財這種俗物……」說這句的話時候季行煙怎麽著都覺得怪怪的。


    太拗口、也太反人類了。


    不行。


    季行煙重述道,「總而言之,你休想我輕易原諒你,這一次的事很嚴重,不是你隨便什麽補償都可以的。」


    她臉色故而變得很凝重。


    而他又何時從她身上見到過除了簡單應付以外的情緒,哪怕是那一晚在床上的言語,亦不如當下言辭懇切,徐霽沉聲,「那我該如何?」


    「我得懲罰你。」


    「懲罰」這一詞彙一旦冒出來,之後的畫風也就變得不可控了,他甚至在再度啟動車子的時候露出了那一抹不易為人察知的笑。


    好似對待著他們夫妻間的什麽小「情.趣」。


    「罰你迴書房一個月,」季行煙嚴陣以待,同他講道,「還有這一個月,無論我對徐堯天的同學進行怎樣的家庭教育,你都必須堅定站在我這一邊,而不是讓我盲目聽任你的教育安排。」


    「好。」


    他還在微笑,他的笑有明明在人群裏很不惹眼,可能是因為這一次不是皮笑肉不笑那種商場上老謀深算的笑法,所以笑起來十分清朗,可能是這些年商海浮沉的經歷,讓他的笑不經意就有了一種山河壯闊之感。


    可無論怎樣出神入化的笑,這都更改不了「他看不上自己的懲罰」的事實。


    「徐總,是覺得懲戒太小,不足為鑑?」


    「不是,」徐霽的手繼而搭在方向盤上,來了個轉彎,「這樣的懲罰太嚴重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接受。」


    這明明白白地和他說假話呢。


    「我就問你一句,能不能做到?」季行煙語氣變得很不友善,認為他的丈夫並沒有很重視她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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