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已下,不論其他妃嬪是否滿意,皆無力改變,容易滿足的妃嬪自是喜笑顏開,貪得無厭與嫉妒成性的妃嬪自是悶悶不樂,從宣讀聖旨過後,她們臉上或眼裏表現出來的反應,便能夠大抵發覺她們是哪一類人。


    蘇靜翕掃過幾眼便收迴了目光,她們如何與她已然沒了關係,自己在意的從來都隻有那麽多。


    來時已經用了些糕點墊了肚子,是以此刻並不是很餓,用了幾口膳食過後便再也提不起興趣,兩手托腮,兩眼放在場上的歌女身上。


    目光在其中一個領舞的舞女身上停留了兩瞬,默不作聲的轉開視線,便是聽瑤在旁邊都沒有發覺異常,而宗政瑾卻注意到了。


    順著她方才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停了下來,眼裏有不可見的情緒湧動,他沒有說什麽,不代表其他人不會說什麽。


    “呀,婢妾瞧著那個舞女容貌似乎有些像珍昭……珍妃娘娘呢,”赫連靈雨有些驚訝的道,聲音雖小,但是涉及了剛剛晉封的珍妃,自是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


    紛紛將目光移向下首,在正主與歌女臉上反複比較,最後總有不長腦子的附和。


    喬靜姝收迴目光,淡笑,“不過是長得像罷了,天下那般大,無奇不有,便是長得一模一樣,臣妾亦不覺得稀奇。”


    順妃亦配合的接話道,“正是這個道理,臣妾家中,以前便有兩個長得極為相像的丫鬟,眾生百態,相像並不足以為奇。”


    舒貴妃開了頭,順妃接了話,聰明的妃嬪自是紛紛附和,此時便是能夠討好蘇靜翕的最佳時機,無關自己是否願意。


    蘇靜翕無聲的笑笑,沒有開口說話,隻是下麵那舞女所著甚少,莫非大冬天的是不懼寒冷麽?


    宗政瑾的目光落在更下首,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小女人不以為然,他卻無法容忍,這豈止隻是有些相似,遠遠看起來,足足像了六分。


    轉頭招唿蘇順閑走過來,湊近他耳邊小聲的交代了幾句,眾人雖在暗暗關注著,隻是並不能輕易從宗政瑾的臉上發覺出什麽。


    又將目光放在右側偏上的人身上,不得不說,蘇靜翕的確是她們見過的美人之一,宮裏雖然從來不缺美人,但是如她這般隻日益奪目,不見色衰的女人卻是少見,宮裏的女人大多都會被消磨掉時光,褪換掉容顏,包括她們。


    可惜再美又有何用,底下的那個舞女便是因為與她相似被特地選了出來,最終若是沒有如願送上皇上的龍床,就隻能夠送去其他男人懷裏了。


    不論是哪一樣,都足以讓她們高興不已。


    很快蘇順閑便迴來了,附在宗政瑾的耳邊說了幾句,宗政瑾無意識的轉動著扳指,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轉頭瞥了一眼蘇靜翕,最終朝蘇順閑點了點頭。


    蘇順閑心裏一驚,卻不敢表現出來,隻能暗自強撐著麵容,絲毫沒有鬆動,應了聲連忙出去了。


    蘇靜翕察覺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解,卻礙於場合,終是沒有說什麽。


    總不至於那個舞女是她失散已久的妹妹吧,那也未免太過狗血了些。


    一場舞終了,一眾舞女皆退下,眾人隻能悻悻的收迴了目光。


    蘇靜翕越發的沒了興致,被人打量是小,可是莫名的成為了焦點,總不是那麽讓人高興的事情。


    好在宗政瑾很快便提議離場,他一走,蘇靜翕待了片刻,便尋了個借口迴了關雎宮,喬靜姝依舊沒有為難她。


    關雎宮


    蘇靜翕解了披風,心裏總有些不安,“你去打聽一下,今晚那個舞女最後的去處。”


    代曼已經知道了大概的情況,聞言福了福身子,連忙走了出去。


    “娘娘,不過是個與娘娘長得相似的女人罷了,奴婢以為並沒有大礙,”聽瑤見她有些鬱鬱不樂,隻好開口勸道。


    蘇靜翕深吸了一口氣,輕笑道,“你說有沒有可能,那個女人是本宮的庶妹或是什麽親戚之類的?”


    若真是這種情況,那便難辦了許多。


    聽瑤一愣,心中自知此事的嚴重性,“不會的吧……”


    “本宮亦希望不會,”蘇靜翕淡淡的應道,比起這個,她擔心的事情比這個還要嚴重許多。


    她雖是女子,但是卻也有些理解男人,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別的男人懷裏躺著一個與自己的女人相似的女人,起碼正常的男人不會願意。


    尤其是帝王。


    泰和殿舉辦宴席之時的舞女,有些是宮裏從小培養的,有些是從宮外請來的,隻是不知道今晚又是哪般。


    若是宮外,又是何人與她過不去呢。


    真是得罪的人太多了……


    沒有等代曼迴來,便傳來了消息,皇上特地將那個舞女留了下來,一時之間,宮裏的妃嬪都在看蘇靜翕的笑話,無一不在幸災樂禍。


    蘇靜翕卻反複問詢,“有沒有封什麽位分?或者知道那個女人現在在何處?”


    襲香搖了搖頭,“奴婢並沒有聽說。”


    蘇靜翕在殿內走了幾圈,始終有些不安,她倒不是擔心宗政瑾會因此厭惡了她這個正主,而去寵愛那個舞女,隻是她擔心的是這背後的陰謀。


    到底是何人想要奪去她的恩寵,卻又不想置她於死地。


    “娘娘,”代曼從外麵走進來,頭上盛滿了白白的雪花,一入內室,便極快的融化了,聽瑤連忙拿布帛幫她擦拭。


    代曼卻顧不得這許多,“娘娘,現在宮裏都說皇上預備讓那個女人侍寢呢。”


    還有更加難聽的,她卻不敢說出來,選擇性的忽略了。


    即便她不說,蘇靜翕亦能夠猜測到,“你可知道那個女人現在在何處?”


    “似乎……似乎在乾清宮……”代曼有些猶豫,卻還是說道。


    蘇靜翕的身子顫了顫,卻很快穩住,咬了咬嘴唇,不會的,他不會這般待她的。


    外麵雪花飄散,白茫茫的一片,與黑暗的天色形成強烈的對比,蘇靜翕便置於這其中,即使夜已經深了,她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娘娘可要去乾清宮?”聽瑤雖然知道這樣的提議有些不規矩,可是若是不做點什麽,真的讓那個女人爬上了龍床,那於娘娘的處境,更是不利。


    代曼嘴唇蠕動,到底沒有開口阻止,心裏亦是認同這樣的做法的。


    蘇靜翕輕輕的搖了搖頭,“本宮才不去呢。”


    她相信他不會這般的待她,將她置於那般尷尬的一個境地,他必是能夠預見的,那麽他如何能夠忍心。


    她相信他前些日子所說的心悅是真的,發自內心的。


    相反,不管他是為了自己的江山,或是為了其他的各種理由,真的打算將那個女人納入懷中,她去了,亦不能夠改變任何事,隻會打亂他的計劃,為他帶來麻煩,這不是她最初的目的。


    她不過是想要好好愛他而已。


    僅此而已。


    或許最初的入宮真的包含了一些功利心,存著利用的心態,可是到了如今,陷進去的早就不隻是自己的人,還包括自己這顆完整無缺的心啊。


    她不知道若真的是後麵的一種情況,她是否能夠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待他一如既往,隻是她知道,她不會停止愛他。


    “罷了,便這樣吧,夜深了,本宮累了,伺候本宮安歇吧,”蘇靜翕揉了揉眉心,早知道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寧願不去參加宴席,不去感染那樣的氛圍。


    眼不見為淨。


    ……


    宗政瑾獨自一人踏入關雎宮的時候,依舊有宮門為他留著,隻是他沒有從那裏走進去,而是直接翻牆而入。


    主殿內室,進去以後,反常的沒有在床上看見人,挑了挑眉,轉身往偏殿而去,意料中的看見了掛念許久的人。


    輕笑一聲,給自己的兒子蓋好被褥,也沒有耐心為懷裏的這位穿上衣裳,直接拿棉被包裹著往主殿而去。


    動靜驚醒了守夜的聽瑤,正預備出聲便被一個淩厲的眼風掃過,慌忙閉嘴,想了想,又退開了些。


    宗政瑾不再管其他人,專心凝視著眼前的人,不出幾個唿吸,便見懷裏的人睜開了眼眸,嗤笑,“不裝睡了?”


    蘇靜翕不滿,撇了撇嘴,“誰裝睡了?臣妾分明睡的好好的,是皇上將臣妾給吵醒了。”


    “嗯,是朕的不是,”宗政瑾十分配合的說道。


    蘇靜翕心裏消了氣,他此刻能夠出現在這裏,便說明她之前假想的兩種情況都不存在,他既不會因此厭惡了她,亦不會將那個女人變成他眾多妃嬪中的一員。


    麵上絲毫不顯,“皇上這是心虛了?”


    她亦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般大的勇氣,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或許是他縱容了她太多,讓她慢慢的忘了本份,或許是此刻的氣氛太過微妙,她想要以此來試探他的心意。


    太多種的情況,她亦分不清是哪一種支撐了她。


    宗政瑾挑了挑眉,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誰準許你這般說話了?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蘇靜翕往他懷裏蹭了蹭,趴在他的胸膛上,柔聲道,“是皇上啊。”


    從來都是你。


    都是你,待我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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