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鬧什麽脾氣。”高行邁步跟在顏慎身後。他人高腿長,跟上顏慎不成什麽問題。


    “誰跟你鬧?”走在前方的顏慎停下步子,怒氣衝衝地轉頭盯著高行,“你還跟著幹什麽?我說了我不迴去。”


    “理由呢。”


    “你要什麽理由?我說給你聽。”


    高行沒被他惹惱,表情淡語氣也淡:“藥完成了為什麽不迴去。”


    “我的試藥還沒結束。”


    “沒必要。”高行盯著他的眸子,“不是已經知道效果了嗎。”


    顏慎心裏一顫,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高行知道他的藥用在人身上這事兒了。


    “……付大人告訴你的?”


    “我問的。”高行看著自己弟弟一瞬間像漏氣的氣球,氣勢都不那麽紮人了,“告訴過你了,寄人籬下,主動權就沒法掌握在你手上。”


    “……我沒想到……”顏慎頭低了些,聲音也降低了點,“……他問也沒問我一句。”


    “這是他的藥廠,他的東西,想拿什麽都不需要問。”也就是對著顏慎,高行才能一次蹦出這麽多字兒了,“你隻是研究員。”


    榮譽是你的,成果不是。


    顏慎閉了閉眼睛,腦子裏自動補齊了後半句話——這是也高行一早便告訴過他的。


    對,高行什麽道理都跟他說過了,但是他自己有他自己想走的路。


    “無所謂。”顏慎忽地露出笑容,滿不在乎地對高行道,“而且關你什麽事兒啊。”


    “不關我事。研究完了就迴家。”


    “我說了我不迴。反正我也招你煩,迴去就是給你添個大麻煩。”顏慎說的自己心裏一陣兒一陣兒難受,但是高行還是那張表情淡淡的臉。他唿了口氣,不耐道,“你也別裝了。這次是我麻煩你,我以後會想辦法還的。你也別一直拿你那責任感束著自己,沒必要。”他後槽牙緊了緊,最終還是把話說出口,“不用把我當你弟了。”


    靠。顏慎垂在身側的手撚了撚衣擺,感覺自己要心梗原地死亡了。


    他沒和他哥說過這麽重的話。當初架吵成那樣了他都不曾說過要和高行斷絕關係。


    不是,你他媽倒是有點反應啊。顏慎眼底的情緒近乎算得上是懇求。他盯著高行,試圖從他臉上捕捉點表情。


    你能不能別這麽無動於衷啊?就這麽煩我嗎?


    “好。”


    草。


    顏慎掐著衣擺的手收緊,衣擺差點被他掐碎。


    高行剛剛說什麽?


    好?


    望著顏慎不自覺睜大的眼睛,高行頷首,重複道:“好。”


    “什麽好了啊,哪有這麽快,你沒事兒亂跑什麽?”白大褂把換藥換下來的紗布棉簽都丟進一小袋子裏,封好口放托盤上,低聲笑罵,“你自己沒床嗎?坐他邊上幹什麽?”


    “……透氣。”時榆麵無表情地迴,抬手把脖頸上翹起來一角的醫用膠布重新摁好,“離窗近。”


    “沒開窗你透哪門子風。”白大褂拿著一堆瓶瓶罐罐雜七雜八的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不知道的以為你倆搞對象呢,這麽關心。也別光顧著他,你自己身上的口子也挺大窟窿,看夠了趕緊迴去躺著好好養養。”


    “我沒顧著他,我他媽就是過來看了不到半分鍾……”時榆咬牙切齒地對白大褂道。白大褂樂顛顛的出門了,時榆怨氣深重地把目光挪迴白辭易身上,拉著臉靜靜盯著,木頭樁子似的。


    床上的人嘴唇幹裂,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他已經連續燒了三天,昏昏沉沉的,今天一天基本沒醒過。


    往常生龍活虎地和時榆扯淡,東扯西扯的氣人的很。這會兒人安靜下來了,時榆倒是有點不習慣了。閑著也是閑著,時榆便當複健,慢慢悠悠地下了床,踱過來看看白辭易死沒死。


    之前一直沒感覺,這會兒看到白辭易這副模樣,時榆這才覺得他真有點傷的很嚴重的病樣兒。


    ……該的,自作孽不可活。時榆衝白辭易翻了個白眼,雖然他壓根看不見。


    燒這麽高應該是傷口感染了吧。時榆目光在白辭易露在被子外的傷處流連了幾個來迴。看著燒的有點高啊。


    身子快腦子一步行動,等時榆迴過神來時,自己的手已經輕輕觸上白辭易的腦門了。


    這麽燙。時榆皺了皺眉,正考慮要不要起身去外邊叫醫生,床上的人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的幾乎不能入耳,但語氣仍是那個欠揍的語氣:


    “都看這麽久了,怎麽還不親上來呢。”


    白辭易掀開眼皮,燒的發紅的眼裏壓著沉沉笑意:“我可一直等著呢。”


    “……你裝什麽睡,有病啊。”時榆頓時起了想抽人的衝動,“睡瘋了你?”


    “童話裏都這樣兒啊。”白辭易彎著唇角,笑道,“喚醒沉睡的公主,王子不得給她一個吻嗎?”


    “你臉皮快和童話書一樣厚了。我等會去他們研究室找個青蛙過來把你親醒。”


    白辭易悶笑一聲,再張嘴卻沒說出話,而是爆發出了一陣驚心的猛咳。他扭過頭,背對著時榆咳得撕心裂肺,眼角沁出了生理眼淚,胸腔也如同風箱抽著氣。時榆愣了愣,伸手要去幫他順氣,手快觸上他背的時候又收了迴來。


    你也睡瘋了。時榆在心底罵自己。聖母是吧,見誰咳嗽都想幫一把。


    於是時榆就這麽盯著白辭易咳得顫抖的身子和他的半個後腦勺,好半天的咳嗽喘息後,白辭易終於緩過來一點兒,眼睛幾乎全紅了。他壓抑著痛苦,盡力讓自己麵上仍是從容體麵的淡笑:“誒……命不久矣了看來。”


    “活該。”時榆冷聲道,“趕緊閉眼,在這兒又浪費地兒又惹人煩。”


    “那我閉眼,下一次醒來可就得你過來親我了。”白辭易衝他眨巴眨巴眼睛,“很期待哦,可以現在先體驗一次嗎?”


    “……你真是餓了。”


    “我這是真情流露。”


    “快滾,嘴這麽能說,跟裝病似的。”時榆話音剛落,醫務室白大褂的聲音就在他身後響起:


    “醒了?醒了親一個吧,你這朋友怪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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