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上散射出金燦燦的光線,老陳便把茶水爐燒的“咕嚕,咕嚕”冒蒸汽,換好工裝的工人們排著隊來提水 。


    老陳進廠30年,燒了30年水。


    工友們都說:“老陳心眼實在,不會偷懶耍滑頭,水燒的嘎嘎開。”


    本來,老陳生來就膽小,從不敢對別人發脾氣,即使受了窩囊氣,也隻有往自己肚子裏裝。但是,再實在的人,也有著自己的小心眼。老陳他心裏就裝著自己的小九九:而且是30年不變的規律:每天燒出的第一爐開水,打出的第一壺水,要給車間主任送去。一家之主嗎!就應該粘個鮮。他要親自打水,親自把水送到車間主任辦公室,親自把自己泡好的香噴噴的茶雙手捧到車間主任麵前,望著主人甜甜的喝上一口,他才蹣跚著兩條短短的羅圈腿笑眯眯的迴到茶爐房。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車間主任換了一茬又一茬,老陳車輪一樣都這樣做。


    又一年,車間來了個仝主任,這人的脾氣就像二踢腳爆仗,一點就爆。整天耷拉著個臉。好像誰欠他三吊錢。


    脾氣大,大他的,和咱老陳有啥關係。老陳還是按照老黃曆,每天早晨給他送水泡茶。


    一天,老陳又去送水,仝主任陰沉著臉問老陳:“你說為什麽頭壺茶不能喝?”老陳迷惑不解的搖頭。仝主任大聲說:“你燒這麽多年水了,這點道理你還不懂!頭壺茶裏水垢多,要倒掉。”


    老陳終於明白了仝主任說話的意思,“嗚嗚”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灰溜溜跑迴了茶爐房。


    第二天,他等排隊打水的人走光了,才小心翼翼的打滿一壺水,給仝主任送去。


    “仝主任,這。。。。。。這不是頭壺水。”老陳膽怯的說。


    仝主任頭也沒抬,大口喝了一口老陳給他泡好的茶。“呸呸!”茶水剛到仝主任嘴邊,便把水全吐了出來。


    “這是啥水,淨水垢!你老陳。。。。。。”


    老陳躲在牆旮旯大氣不敢出。


    “老陳,你這是怎麽迴事。。。。。。”仝主任的臉陰沉的嚇人。


    老陳迴到茶爐房,悶悶不樂,他喝了一口自己燒的水,一點味道也沒了。


    迴到家裏唉聲歎氣,吃著五香炸魚一點味道也沒有。


    他老婆說:“你迴家歎啥氣呀!有種的也當迴英雄:明天別給他送水了!”


    老陳不敢:“人家是車間主任。”


    老婆“噗呲”笑了:“我知道你沒有這個膽!”


    一日,老陳經過廠房角落,見廠長和仝主任談話。仝主任低著個頭,臉漲的像豬肝。老陳有意放慢了腳步,就聽廠長嗬斥說:“再搞不好,我就免了你的職!”老陳聽了,心裏別提那個痛快了:這種主任,淨窮毛病,活該免職。老陳飄飄然的跳起來,嘴裏竟不自然的哼起了小曲。


    秋天過了,樹葉落了,瑞雪又飄了下來,仝主任還是在車間當主任。


    老陳盼星星,盼月亮的事總是盼不來。老陳後悔了:我不該罵他,也不該恨他,那天更不該哼那個該死的小曲,我咋這樣傻呀!。老陳整日自責,惶惶不可終日。


    一天,老陳在路上正好和仝主任擦肩而過,仝主任陰沉著臉看老陳一眼,老陳心裏登時“咯噔”一驚,失聲說:“仝主任,我.....我....什麽也沒說......!”


    仝主任詫異的瞪大眼睛望著老陳,問:“怎麽了?老陳什麽也沒聽見,驚慌失措中,臉色蠟黃,慌慌張張跑了。


    第二天,周五,陰雲散了,瓦藍的天空呈著金色的陽光,天氣暖融融的。十幾個工人提著空水桶一下湧進了仝主任辦公室,說老陳今天沒來燒水。


    仝主任問:“怎麽迴事?”


    有人說:“老陳興許病了。”


    仝主任不信:“老陳這麽多年,從沒缺過勤,即便病了,也要請個假呀!”


    仝主任立即派人去老陳家看看,迴來的人證實說:“老陳確實病了,正在床上躺著“哼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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