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飯後,張三對媽說:“我想辭職,不幹了。”


    張三媽吃一驚,問:“幹的好好的,為啥辭職?”


    張三噘嘴說:“早晚一身油汙,太累人。”


    張三小學五年級輟學,社會逛蕩幾年,有一年,恰好廠裏缺人,他媽托人請弄他到廠裏幹鉗工。開始,張三幹的還帶勁,幾年後,看看身邊人提拔成幹部,自己還是一身油汙,當牛做馬樣辛苦,心裏不平衡。


    張三媽是過來人,他了解兒子性格,他也知道失去工作意味啥,無論咋說,眼下國企雖然不是鐵飯碗,但也不是泥做的,咋也能平平穩穩混一輩子。


    張三媽安慰兒子說:“不願意幹鉗工,咱也當幹部。”


    張三聽嗎說的輕鬆,懟一句:“你說話輕巧,不花錢送禮,誰提拔你!”


    張三媽說:“你們廠不是弓廠長說了算嗎?”


    張三說:“是他呀!那人有名的黑老鴰,放屁都收禮!”


    張三媽嘴一撇,胸有成竹的說:“你找他去,捎話說我讓他提拔你!”


    張三聽嗎說的輕鬆,笑了。


    夜裏,張三扒窗子看幾遍,盼天快亮,終於在焦慮和等待中熬到七點鍾。張三不顧吃飯,騎上電動車飛一樣趕到廠裏,他知道弓廠長有七點鍾辦公室喝茶的習慣。


    推開辦公室門,濃濃茶香撲鼻而來,弓廠長正坐沙發悠然喝茶。弓廠長挺挺肥大的肚皮,斜眼瞅張三,問:“有事?”


    張三吞吞吐吐說:“有事!”


    弓廠長眨眨蓬鬆眼皮問:“啥事?說吧!”


    別看張三背地後滿嘴溜溜滑,在廠長麵前,憋悶的像母雞下蛋,半天說不出話。


    弓廠長說:“沒事,別閑扯啥蛋!”


    弓廠長罵人,張三血液“騰”升到頭頂,鼓足勇氣說:“俺媽說了,讓你提拔我!”


    弓廠長一驚,突站起來,兩眼盯張三半天,手一揮,憤憤說:“走!走!再閑扯蛋處罰你!”


    張三愣怔半天,像猛火燒高壓鍋,肚子都要憋悶炸了。


    迴到家,氣咻咻衝媽吼道:“你是嘴大還是臉大?!一句話能左右他?!還是送禮!要送禮!”


    兒子憤怒,媽看在眼裏。


    張三媽不吱聲,胸脯一起一伏,心裏也憋悶。


    張三又埋怨,說:“你當你是誰?你和他啥關係?你說句話就能提拔我?!”


    張三媽臉兒“唰”憋悶的也像母雞下蛋。


    張三不依不饒,一甩手,衝媽又吼:“我明天辭職!”


    張三媽最怕兒子說辭職,慌慌張張跑臥室,掏出一個金手鐲。


    張三氣不打一處來,吼道:“這啥用!弓廠長要存折,要銀行卡,至少要十萬元!這破手鐲不值錢,撐不起弓廠長眼皮!你懂嗎?!”


    張三媽等兒子發完火,耐心說:“不是讓你給他金手鐲,是讓他看。”


    “看這破玩意啥用?”


    “甭管,有用,有用!”


    張三接過金手鐲,說:“明天去了,要不行,別怪我辭職呀!”


    東邊地坪線才放亮,一抹紅霞還悶在大海裏。


    張三與廠長走廊相遇。弓廠長問:“來這早有事?”


    弓廠長邊說邊掏鑰匙開門。張三屋裏一條腿,走廊一條腿,急不可耐的說:“弓廠長,我媽讓你看金手鐲!”


    弓廠長心一顫,迴頭看一眼張三手裏燦燦亮的金手鐲,突然怒發衝冠,一把從張三手裏奪走,甩手扔窗外。


    張三迴到家,躺床上唉聲歎氣,吵鬧要辭職。張三媽憋的臉像豬肝,“哼哼”說:“鑽狗洞的東西,你......你......。”


    張三“唿”一聲從床上爬起來,問:“媽,你罵他啥?”


    張三媽臉兒一紅,說:“別問了!你再去找他!”


    張三說:“找!找!我丟盡人顏了!”


    “再去!”


    “不去!”


    “去!”張三媽怒了。


    張三被逼無奈,說:“去,拿十萬元錢來!”


    張三媽轉身進屋。


    張三心裏一喜,殊不知看一眼惱了,吼道:“這不是錢,是一綹毛發!”


    張三媽平和的說:“是一綹毛發。”


    “狗屁毛發,彎彎曲曲,柔柔弱弱,黑裏透黃,像狗毛!”


    張三媽耐心說:“甭管狗毛牛毛,你抽幾根讓弓廠長看。”


    張三看一眼媽,問:“看了管用?”


    張三媽答:“管用!”


    張三說:“我再去最後一次,不行,迴來就辭職。”張三說完扭頭要走。


    媽喊住他:“慢!帶上這紙!”從一摞裏抽出一張抬頭印有【親子鑒定書】白頁遞給張三,說:“一塊拿去讓他看!”


    張三問:“讓他看這破紙啥用?”


    張三媽說:“甭問了!有用,當初我看這家夥不地道,留一手!,”說完臉紅了。


    “留啥一手?”


    “甭管,盡管去!”


    張三又一次推開弓廠長辦公室門。弓廠長正要發火,張三把一綹毛發,和【親子鑒定書】白頁放桌上。


    弓廠長大怒,抓起毛發扔洗手盆,“嘩啦啦”打開水龍頭衝進了下水道。轉身又把【親子鑒定書】白頁撕的粉碎。


    張三反而笑了,說:“嘿嘿,當初俺媽留一手,還保存一大綹毛發,光【親子鑒定書】白頁就印了一千份。”


    弓廠長像泄氣的皮球,一腚坐沙發上,雙手抱頭,好半天擺擺手說:“迴去吧!下周一到材料車間任副主任,年底提拔你正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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