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獄?」


    「我便是來問你的意見的。你是想自己動手,還是想劊子手替你解決。」


    他毫不猶豫道:「我想自己來。不是毒酒,不是白綾,而是用刀,用劍。」


    「殿下似乎並沒有一件十分上手的兵器。邵遠有一把定遠刀,那我便為殿下打造一把劍。來日行走地域更寬了,身上沒個順手的佩劍也不大好。」


    她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讓紀雲宴有些不安。


    他沒有說話,沉默著直勾勾地盯著她。


    柳雙娥被盯得有些發怵,隻好解釋道:「這是我為殿下的生辰備的賀禮。」


    「我的生辰在年前,還有四個月。」紀雲宴並不吃這一套。


    「殿下十六歲生辰,我是見不到了。等邵家事情解決,我便迴鄉養病。都城紙醉金迷,人聲鼎沸,還是家鄉更清淨。」


    「為了躲我父皇嗎?」


    「是,」柳雙娥並不想瞞他,「若是無要緊事傳召,等再迴來,該是哥哥迴朝時了。朝野上下一定歡欣鼓舞,那時我也十八歲了,幹脆便選在這一年成婚。」


    紀雲宴沒有迴答,搭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手逐漸垂落下來,到了腰間。


    柳雙娥以為他隻是情緒低落,正要出聲安慰,卻察覺到那隻手攀附上了自己的小臂。隔著衣衫透過來的溫熱一寸一寸地向下伸展,衣袖之間的摩挲聲仿佛蓋住了砰砰的心跳。


    最後竟然包裹住了她的手。


    紀雲宴的手並不像尋常公子哥那般金貴,反而因日積月累的握筆,還有日復一日的騎射練習,掌心已有一層薄繭。


    他的手掌粗糙,卻十分有力量。自手腕握起,一點點向下,清晰地感受到她骨節分明的手指。


    她的指尖很細,摸起來像是長得水嫩的蔥段。


    紀雲宴的聲音分明有些低沉:「今日是十五,抬頭看看月亮吧。」


    她沒有抬頭,隻是說:「你在國子監一定要好好讀書。秦家會一直與我有書信來往,你的近況,秦叔叔也會在信中告知我的。」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不知明日的月色與今日相比如何。」


    「如果你想的話,那把劍可以用在邵遠身上。明日你便可差玄成來我府上取。」


    「圓月的確是好看的。」


    「紀雲宴,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包裹著她的那隻手上的力氣漸漸大了,他沒有迴答,而是鬆開了自己的手,轉而攬住了柳雙娥的腰。


    第36章 訴情


    「你……」


    柳雙娥心下一顫,想出聲製止,可腰間的手一用力,把她整個人都往紀雲宴懷裏帶去。那隻手也沒有鬆開,反而緊緊地換抱住她整個身體。


    她下意識想推開,卻無法動彈。


    紀雲宴比她略高半個頭,她能準確地感覺到身前人的顫抖。他沉重又急促的唿吸聲並不均勻,在微涼的夜色裏帶著溫度,如熱浪般噴在自己的耳朵上。


    他問:「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點的情意嗎?」


    然而不等她迴答,便又聽見紀雲宴的自言自語:「也罷,我們之間本就是相互利用,感情用事隻會對大局不利。」


    他的氣息熱得柳雙娥自臉頰紅到耳垂,等腰上的力氣漸漸小了,她才推開。


    二人四目相對,柳雙娥眼中滿是鎮定:「殿下失態了。」


    「是我的錯。若來不及道別,那便在今日把該說的話說完,」紀雲宴後退幾步,保持著該有的距離,他眼眸低垂著望著她的衣袖,卻總是忍不住沿著袖口一點點往上去,「路上小心。」


    他並未再送柳雙娥,而是看她進了珠鏡殿的門被橘白攙扶進去後,才放心地離開。


    夜深了,風灌著涼意,卻無論如何也吹不清他糊塗的腦袋。


    紀雲宴何嚐不知道,柳雙娥之前對他每一個出格的舉動,都是有意為之。他又怎會不知,她並非真心,隻是以他的情意為更大的籌碼,迫使自己答應這樁婚事,以避替身之命。


    柳家,沒有一個正常人。


    即便柳雙娥一朝封妃,那也是寵愛萬千。以她的樣貌才學,以之家世,若一朝產下皇子,封後指日可待。


    陛下對之必然親厚。


    這將是柳家莫大的榮耀。


    而柳安閑不要光耀門楣,一心給女兒擇婿,還從這萬萬人選中,挑出了自己。冒巨大的險,隻為促成二人婚配。


    陛下涼薄,他不是不知。他日自己不幸被廢,柳家勢必受到牽連。


    為女兒賭上整個柳族的未來。


    柳安閑瘋了。


    可事情到如今的局麵,他的動心在父女二人意料之內,那也要承擔後果。


    他不希望,他們之間的關係止步於此,連擁抱都要如此拘束,甚至被柳雙娥劃入失態的範疇。


    紀雲宴的確答應過柳安閑,不會糾纏。


    但他不想放手。


    柳雙娥這幾年要迴家鄉,他攔不了。但這幾年裏,他可以借柳家的東風,好好發展自己的勢力。


    等自己羽翼豐滿,柳雙娥就走不了了。


    他會抓住她,永遠地圈在自己懷抱裏。


    -


    珠鏡殿。


    淑妃借著怕黑的由頭,死乞白賴地要與她同睡。


    柳雙娥給彼此拆掉了頭上笨重的珠翠,今日一鬧騰,二人相顧許久反而毫無睡意了,幹脆取了披風來,坐在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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